谋安(197)+番外
阮如安闻声轻轻一顿,回头瞥了一眼逐渐隐没在雪中的竹屋,眉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倒是比齐王和太子有意思许多。”
当今圣上一共也就三个皇嗣。
大皇子穆承州,是皇帝发妻白皇后所出,数年前皇后病逝,白家更是一落千丈,可大抵是皇帝顾念发妻,也看重嫡子,便在其弱冠时亲封太子。
二皇子穆怀川,是皇帝宠妃秦德妃之子,他不及弱冠便得封齐亲王,如今秦家势头正盛,皇帝有意扶持,风头无两时,齐王也堪与太子并肩,甚至更甚。
再然后便是三皇子穆靖南了。
他的生母原本是安南云氏嫡女,只因多年前的一场祸事,也就是云家男丁全数命尽沙场,先云贵妃因此与皇帝大吵,言及云家是被奸人陷害,可皇帝哪里会听?
这样的世家大族骤然崩塌,再无半点死灰复燃之象,他坐收渔翁之利,还得称颂赞扬,哪里不好?
云贵妃是武将之女,性情中直,因此事与皇帝多次争执,最终也是被皇帝赐死,还累的膝下儿子也跟着被逐出京城,囚于寒山寺,无诏不得归。
诚然,阮如安身上原本就有一门自小定下的亲事,便是没有,依着她的身份,做太子妃、做皇后也是能够的。
只是可惜,太子、齐王、甚至是皇帝,都变着法的想要打压他们世家,好从里头分几杯羹走呢。
阮如安岂能让他们如意?
冬儿疑惑:“怎么个有意思法?”
阮如安低眉敛目,轻声道:“他表面风雅清冷,看似胸中丘壑,却谨守分寸,无意透出半分锋芒。”
似这位三皇子殿下这般行事,若非天性淡泊,便是看破世事,心有所谋。
阮如安既是有备而来,自然也晓得这位三皇子因何被囚于此,又是因何被特赦回京。
生母被生父杀害,任谁也咽不下这样的苦楚。
三皇子并非平庸之辈,他既蛰伏多年未曾荒废,却又迟迟不肯早早露面一心隐匿,想来心中
所图所谋,想来不过是为生母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冬儿愣住,随即急道:“小姐,那他是否值得信任?”
阮如安笑了笑,目光投向远方的寒山寺正路,声音里透出几分笃定:“信与不信,不在于他,而在于我。”
如今她才是更能做选择的那一个人。
若这位三皇子是个听话又重情重义的,她自然也能倾尽全力将他扶上那九五之尊之位。
但在这之前,她先要他的那一颗心。
男子自来薄情,何况帝王子嗣,可她却一心觉得,似三皇子这般人物,当比任何一位郎君当更渴望那等真情实意。
既然如此,她何不抓住这个机会,给自己寻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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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的钟声在风雪间隐隐传来,沉重而悠远。阮如安缓缓收回目光,掸了掸落在披风上的雪花,转身朝山下的方向走去。
冬儿扶着伞紧随其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姐,三皇子即将回京,咱们的安排是否还需要调整?毕竟,他性情深沉,旁人轻易探不到他的底细。”
半月前三皇子在寒山寺舍命救驾,因此而被皇帝特赦得以回京,这几日估摸着不过是留在此处养伤,瞧着他才刚那气色,估摸着也快好了。
何况阮如安早就从自家阿耶那边探听得了消息——礼部会在三日后为这位远离京城十载的皇子接风。
那三皇子现在可是个两手空空的空头皇子,自然会老老实实的听从这些安排调配之类的。
既然如此,他三日后回京,自然也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阮如安脚步未停,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笃定:“他虽瞧着深不可测,却未必无隙可寻。只要将棋布得精巧,他会按我希望的方向走。”
冬儿微微愣住:“可小姐……若他不入您的局呢?”
阮如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冬儿一眼,目光冷静如霜雪:“若不入局,那不过是棋差一招,再作他谋便是。”
“我们的对手,从不是他,而是那整个乱局。”
她言罢,抬步上了马车。冬儿咬了咬唇,终究不敢再多问。
车厢内,炉火微暖,轻烟袅袅。阮如安靠在一侧,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梅花玉佩,眸光深沉似静水,思绪却早已飞向京城的城门。
她闭上眼,脑中勾勒着三日后的光景,随即细细盘算起来。
京城的南门向来是车马最繁忙的地段,百姓的目光多落在送别迎客的车辇之上,尤其是这等三皇子特赦回京的日子,更是瞩目无数。
别的不说,他也算是安南云氏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点血脉。
就算是看在安南云氏镇守南境百年的份上,百姓也会格外的珍重这位皇子,或是自发涌上街头,或是满嘴欢声庆贺。
诸如此类的,总归是会很热闹的。
不过嘛……她不会让人发现刻意的痕迹,却要让这一切看似天作之合。
“冬儿,”阮如安忽然睁开眼,低声吩咐,“三日后在南门施粥,准备的物资需多些,务必显得得体有序,但也不必声张。”
冬儿在外听得清楚,连忙应声:“是,小姐。”
阮如安顿了顿,又低声补充:“时辰掐在巳时末,稍早一些开始,申时前结束。施粥不需久留,但也不要显得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