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安(199)+番外
阮如安移开视线,目光重新落回街道尽头。
三皇子的车队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几道车轮碾过的痕迹。她眼底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若隐若现。
“只要车辇停了,纵使不过片刻,便足够了。”
她心中有数,此次相遇虽短,但那一瞬间的视线交错,已然为接下来的每一步埋下伏笔。
三皇子虽性情深沉,却并非冷情之人。他既停了下来,哪怕只有一瞬,便意味着他有多在意,更也不会轻易忘记。
阮如安缓缓起身,理了理袖口,对冬儿道:“东西收拾妥当了么?”
冬儿忙点头:“都收好了,小姐,咱们是回府吗?”
阮如安微微颔首,轻声吩咐:“回府后,先将施粥的账目整理出来,呈给阿耶看。还有——三皇子车队的行程,继续探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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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前的青石御道上,寒风携着昨夜未融的雪霜,扫过沉重的殿门。
未时初,阳光虽透过云层洒下,却映不暖那一片威严肃穆。殿外的金吾卫甲胄整齐,刀光冷冽如霜。
穆靖南缓步走上殿阶,步履从容,长身玉立。
薄氅素衣衬得他清冷俊秀,眉目间藏着淡淡的疏离,仿佛天生与这富丽堂皇的太极殿有一丝违和。
殿门内,朱红梁柱高挑,龙纹金帐垂下,灯火暖黄,正中之人端坐龙椅,神情深沉不露。
他一袭玄黄帝袍,眉目方正而刚毅,额上微有几分倦意,但目光依旧锐利如刀,正是当今皇帝穆翊。
“儿臣拜见父皇。”
穆靖南行礼俯身,声音低而沉稳。
他虽神色恭敬,却无卑谦讨好之意,每个字都吐得清晰,语气不卑不亢,仿佛十年囚居未曾磨去他的骄傲。
穆翊微微抬手,眉头轻蹙,打量着这个久未谋面的三子,似在衡量什么。
良久,淡淡开口:“免礼罢。”
这个儿子是他和云氏情深时生下的,他做了那么多年皇帝,不过也只对云氏一人动过心而已,虽说后面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但穆靖南于他而言,却自然意义非同。
穆靖南闻言起身,垂手立于大殿中央,神色平静,无悲无喜。
穆翊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带着几分凉意:“寒山寺一别,已有十载。朕老了,你也长成了。”
穆靖南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御座上的皇帝,旋即低眉敛目,语气恭敬而疏离:“父皇圣躬康泰,天下安稳,儿臣心中庆幸。”
话语滴水不漏,却听不出多余的感情。
也是啊,相别十余载,还能有什么父子之情?
穆翊的目光沉了几分,嘴角动了动,还未开口,殿外响起了通传声:“太子殿下、齐王殿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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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铺陈的太极殿内,伴着两道沉稳的脚步声,太子穆承州与齐王穆怀川相继入殿。
太子穆承州身着正红朝服,身姿端正,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嫡长子的威严。他的五官与皇帝穆翊有几分相似,眉宇间透着一股沉静的从容,令人无法轻忽。
齐王穆怀川则一袭墨蟒朝服,眉眼锋锐,步履轻快。他虽微微躬身,神色却带着若有似无的自信,仿佛行的是礼,心中却无敬意。
“儿臣拜见父皇。”
二人齐齐行礼,声音沉稳,略有差异,但配合得恰到好处。
穆翊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兄弟二人立于殿中,太子居左,齐王居右,恰似对立而平衡的两极,将穆靖南围在其中。
太子穆承州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三弟离京十载,如今回京想必还有诸多不适之处。为兄正好熟悉京中事务,若有需要,不妨开口。”
他语气看似亲厚,却在不经意间点出了穆靖南久离京城的劣势,隐隐透着一丝居高临下。
可穆靖南并不接招。
或许,他也根本不在意。
他只是微微欠身,神色淡然,声音平静:“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弟初归,尚需些时日适应,不敢劳烦。”
太子微微眯眼,笑意未减,却更显深意:“三弟过谦了。父皇既将你召回,自有安排。”
齐王穆怀川闻言,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父皇用人自有深意。三皇弟虽未久涉朝堂,但毕竟也是在寒山寺中得高僧教导,想必三皇弟已有不少心得。不知对朝堂可有高见?”
此话不动声色,却已将矛头指向穆靖南,试探之意昭然若揭。
穆靖南抬眸看了齐王一眼,神色依旧从容:“寒山寺清幽,远离尘嚣,臣弟愚钝,不曾得高僧指点,不过清修十载,倒是无心得可谈。”
他顿了顿,神色平静而端正,话语却暗藏锋芒:“不过朝堂之事,皆有父皇定夺,儿臣自当听从安排,不敢妄议。”
话中不卑不亢,却巧妙将问题推回穆翊身上,既不显得怯弱,也不露锋芒。
穆翊目光微闪,端坐龙椅上,冷眼旁观三兄弟的交锋,似乎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太子和齐王分庭抗礼已久,他亟须一个新势力来打破僵局。
他沉默片刻,忽而低沉开口:“靖南初归,的确需要些时日适应。但朕召你回来,自有你的用处。”
他看向穆靖南,语气略带威严:“吏部尚缺左侍郎一职,朕以为靖南适任。”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陡然一紧。
太子穆承州神色微变,似欲开口,终究忍住了。齐王穆怀川则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