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安(52)+番外
“……”
一时间,几个世家的官员都踏至殿中,他们低眉顺目,手持手持笏板,齐齐俯身跪拜。
见此,阮如安心头触动,手心微汗,她抬眸扫视着这一众臣子,环视一周,最后将视线落在仍旧站于一侧、未置一言的霍若宁身上。
世家之间虽素有往来,但阮氏倒台后,诸家各自谨慎行事,未敢轻举妄动。眼下,见几个世家官员联袂而出,纷纷为她请命……
看来,霍若宁还是实实在在的帮她做了不少事。
有了上回宫宴的经验,阮如安没再多瞧一眼,她敛回目光,等着皇帝发话。
可也不晓得怎的,皇帝倒像能读心似的,她才刚收回心思,便听见穆靖南缓缓开口道:“霍爱卿,朕记得你曾言,‘国本之重,维系于德,德不轻毁,毁则倾国。’今日此事,依你之见,又当如何处置?”
闻言,下头的霍若宁神色一滞。
这篇策论原是他昔年蟾宫折桂时所作,细细算来,都已有五六年光景了。
便是他自己都不大记得这句话了,怎的皇帝还记得这般清楚。
难道……是因着他在幽州追踪郭子寒一事,漏了风声,皇帝因此暗中派人调查他?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穆靖南没了六年记忆。
而记着这篇策论的原因嘛……
昔日丞相女和公府子的婚事可是传遍了大渊,即使是被幽禁在寒山寺的穆靖南,也对此略有耳闻。
后来他与阮如安偶遇了几回,生出情意,青年初心萌动,最是容不得一点子流言蜚语。
这自然就是吃飞醋,想要好好了解一番‘情敌’,私下里便做了许多功课,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霍若宁微微抿唇,他顿了片刻,随即上前一步,躬身拱手道:“陛下,微臣以为……皇后娘娘自潜邸时便侍奉陛下左右,与陛下风雨同舟,屡经艰难而矢志不移。
“多年间,娘娘以贤德垂范,母仪天下,常怀社稷之忧,辅佐陛下定鼎安邦,抚育储君,教化有道。”
“如今储君尚幼,国本初定,若因谗言轻误皇后,恐致纲常失序,动摇国祚。臣恳请陛下慎思明断,勿使谗言蒙蔽,误伤贞良之人,扰乱社稷根基。”
他这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段话,程太尉在一旁听的耳朵嗡嗡,他又想上前,却被一人拉住了衣袖。
回头一看,正是国子祭酒白暨,白昭仪的本家表兄。
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程太尉暂且按捺,随后,他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霍大人所言极为周全,然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皇后娘娘固然贤德,但正因如此,才更当慎重处置。”
他语调温和,却意有所指,“微臣斗胆,请陛下秉持公正,细察此事。娘娘德行昭昭,自当无愧于天下,然亦不可因此轻忽旁证,误以为无风不起浪。”
此话一出,阮如安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心中微微一沉,面上持着淡然,细细打量起这位平日低调得没影儿的白祭酒起来。
他方才摁住程太尉,意在制止,依着程太尉方才那怒气冲冲的架势,竟真能听了他的话,压住了怒意。
这白暨不愧是昔日清流之首白太傅的长子,的确如白昭仪一般,都不是个简单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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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侧的穆靖南听罢,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他微微眯眼,悠悠开口道:“白卿所言不无道理,然朕心中自有分寸。”
此话一出,殿中气氛骤然紧张了几分,几位世家官员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没再轻易开口。
穆靖南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沉静,淡淡道:“朕会亲自查证,但若其中确有隐情,无论是谁,朕亦绝不姑息。”
这一番话听似公允,可却既未明言袒护阮如安,也未对程太尉一派彻底表态。
虽说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制衡话术了。
但恍然之间,阮如安竟生出穆靖南全然不似失忆了的念头。
白暨微微垂首,应声道:“陛下英明,微臣不敢有异议。”
闻言,穆靖南轻叩龙椅扶手,沉声道:“今日之事,至此为止。待朕查明一切,自会给各位一个交代。众卿便退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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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折腾,已过了午时,阮如安在太极殿用过午膳后,便兀自回了坤宁宫。
那凤辇一路行至宫门,雪气弥漫,又见得定国公夫人立于一侧,她神色恭谨,怡然置身于风雪中。
她身后跟着坤宁宫的几个女侍,都被冻得瑟瑟发抖,显然是花了心思请人进去,却又没请动,只能跟着在外头吹冷风的。
阮如安听了冬儿禀报,又见此景,她微微挑眉,心下生出几分不耐。
这定国公夫人到底是想做甚?
心头这样想着,面上自然也不能显现出来,阮如安缓步下了轿,微勾嘴角,上前道:“这大雪天的,夫人缘何在外头等着?”
定国公夫人闻言,微微福身,温声道:“今日叨扰已久,娘娘垂念,臣妇感激不尽,本欲离去,却想实有一事,特遣此物,欲献给娘娘,还望娘娘笑纳。”
她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恭敬奉上。
怎么这时候倒懂起规矩来了?
阮如安心头揶揄,却还是侧目看了眼冬儿,后者会意,上前抬手接过。
定国公夫人神色肃然,缓缓道:“此物乃臣妇昔年于寒山寺求得,得高僧相授,言其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