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择枝(175)
“可惜我不擅画,不然也该替你画一幅小像的。”许菱玉轻叹。
顾清嘉俊眉微微一动:“怎么?阿玉也想睹物思人么?”
他也想给阿玉留下些什么,可他的东西都有印记,除了在清江县买的那些书册。
“想我的时候,不妨替我把房里的书册搬去院中晒晒。”顾清嘉拈起她颊边一缕青丝,一圈一圈缠绕在修长如玉的指骨。
来日方长,往后他能给的东西有很多,不急在这一时。
“平日里说舍不得我受累,临走倒舍得使唤我了?”许菱玉伏在他胸膛,轻拧一下他手臂,语气似不满,唇角却勾着笑。
“舍不得。”顾清嘉攥住她皓腕,搂着她,往床里滚了半圈,将她压在光线更昏暗处的软枕上,深深睥着簪钗斜坠,乌发松散的美人,“那是逗你的话,等着你使唤我才是真。”
帐间气氛莫名旖旎,许菱玉稍稍避开视线,雪颊泛红反驳他:“我有什么好使唤你的?”
“比如这样的粗活。”顾清嘉俯低身形,漆深的眼神毫不掩饰对她的贪念和占有欲,凝视着她羞怯情态,他大掌陡然托起她纤柔的腰肢,低哑的嗓音带着灼人的热度拂在她颈侧,“娘子是不是该让我多干些?”
因分别在即,许菱玉感受到他异于平日的热情,心中越发不舍。
两人如胶似漆,不知不觉忘了时辰。
许菱玉也不知是何时睡去的,金钿进来唤她时,房中放箱笼、包袱的地方空出一片,秀才早已经出发,阿宁和思思也快要动身了。
洗漱毕,一道用了午膳,便接近午时。
许菱玉帮着把行礼拿出去,和阿娘、思思一起坐上马车,催促着车夫往段府去。
到的时候,段府门前,身着银甲的飞虎卫已整齐列队,后头的囚车因关押着宁王,四壁钉了黑漆木板,只开一扇小窗透气。
那里头真的关着宁王吗?二皇子不会是关着什么别的人,做戏给她们这些百姓看吧?
许菱玉想凑到那囚车附近看看,刚往后走两步,便听到飞虎卫们中气十足齐声唤:“二皇子。”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量颀长的男子,从门里走出来。
那人戴着一张让人压迫感十足的紫金面具,玄青底金丝团云纹锦衣,玉带勾勒出精劲的腰身,一身肃杀之气。
朝着她们这边随意一瞥,他薄唇轻启,嗓音冷似凛冬北风:“出发。”
言毕,他迈开长腿,朝着最前头的汗血宝骏走去。
许菱玉被他周身气度冻住,直到他飞身上马,队伍缓缓开始行进,阿娘和思思向她道别,她才回过神。
不愧是传闻中的冷面杀神,沙场铸就的气势,连宁王也远远不及。
秀才敬仰二皇子,志向高远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学这通身气派,她可不想身边睡着个大冰块。
目送队伍走远,直到彻底看不见,许菱玉才转身。
“金钿,随我去一趟福祥客栈。”许菱玉轻道。
金钿已知道红雨是红叶阁的人,二皇子离开前也没追究红叶阁,许菱玉便大大方方去找。
“小姐要去找红雨姑娘么?”金钿眼睛亮亮的,眼神满是崇慕。
可真到了福祥客栈,许菱玉并未让红雨上楼,而是叫掌柜的给她上一壶茶,两样点心,让她在楼下大堂等着。
金钿无奈,却也明白,有些事,小姐不希望她知道太多,也是为了保护她。
红雨确实在房里等她。
许菱玉一进门,便发现房中跟她前几次来很不一样,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样私人的东西也看不到,只有放茶具的桌上横着红雨的佩剑,和一只不大的蓝底包袱。
“要走
了?”她轻问。
红雨点点头,含笑打量着她:“孟姨走了,贾公子也走了,没掉眼泪?”
“我是那样娇气的人吗?分别一阵子罢了,很快便会回来,有什么可不舍的?”许菱玉不承认,避开她视线,接过她递来的茶水。
浅饮一口,许菱玉放下茶盏,从袖中摸出一方折好的纸笺,展开来,放到红雨面前:“喏,我娘画的地图。”
红雨正看着,便听她道:“你带郑公子进山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红雨诧异抬眸。
“我想去给吴姑娘她们上柱香,烧些纸钱,略尽些心意。”许菱玉眼眸清亮,透出几分悲悯。
那些姑娘都是可怜人,连活着诉说冤屈的机会都没有,许菱玉同情她们,心里也多少有几分愧疚。
即便非阿娘所愿,可那些女子也算间接被阿娘连累,宁王没人性,她和阿娘却不能没有。
阿娘记得她们每一个的名字,记得她们埋葬之所,即便阿娘不说,她也能深切感受到阿娘心底的愧疚与自责。
身为人女,她也想代阿娘做些什么。
不为了做给旁人看,但求心安,超度九泉之下的芳魂。
红雨没拒绝。
正好郑望也住这家客栈,红雨叫上他,许菱玉吩咐金钿先回去告诉芹姨一声,她晚些回来,便跟红雨她们一道走了。
宁王的人俱已被二皇子拿下,眼下的云雾山已回到二十年前的自在模样,归还于民。
雾气仍是终日笼罩山头,可多年无人进山采药、打猎,山里也长起了不少好东西,许菱玉进山时,分明看到有人结伴采药、挖野菜,也有几位青壮背负弓箭,扛着野鹿,提着兔子从山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