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同舟渡(67)+番外
“先生,殿下宅心仁厚,数次解民倒悬,万不该落得眼下这境地,先生但凡有一线生机,也请不吝赐教。”凝霜也跟我一道跪下,我心中有预感,这老道是有办法的。
紫虚道人立在窗前,盯着树梢覆雪残留的瘦梅,缓缓说道:“贫道早岁云游九州,遭贼人设计陷害,几欲就死,亏得斗米教从旁襄助,这才死里逃生。因为这个缘故,贫道送给殿下一只血鹞子,这鸟蠢笨,平生就只认贫道一人而已。贫道告诉殿下,若有救人之急,放飞鹞子,贫道自会赶来襄助。世子救贫道一次,贫道为世子救急三次,算不得小气吧。”
“救王上算一次,这便是第二次。”凝霜嚷道,知我看着她,又慌忙捂住了嘴。
“此言差矣,慈孝元年,贫道受到召唤,大雪天赶到泰陵,为殿下诊治了七八名为山洪所埋的伤者,救活了五个啊,这算是最后一次了。”他仰首望向虚空,沉吟片时:“那癫子如今在蓬莱州,寻一名张姓儿童做他的转世灵童,只可惜那家父母不肯应允。世子妃若是要寻他解药,可顺着这个路径去探访。”
我点头称谢,只听凝霜问,这次算不算得上第三次。老道笃定回答:“自然算,你们哪知道,贫道来一趟,要费多少真气。”
“说起来,我也该寻个可塑之才,继我衣钵了。”紫虚道人喃喃自语,晃首欲去。
我追上去问:“先生,世子是不是该马上停用此药汤。”
“不明之物,自当弃若敝屣。人的躯体何其宝贵,怎能随意进药,况且这世间还有癫子源源不断自创些莫名之物,辱没师门啊。”
“韩林儿怕是个恶人?”我问
“非也非也,他是个钟情制药不问世事的癫子,并非十恶不赦。”
紫虚道人携血鹞子飘风而去,我想我忘记问他了,放血饮鹞,怕不一定必须是齐沐的血,便是他人的血又如何。紫虚道人如此诓骗齐沐,定是希望他珍惜这三次机会。
只恨我此身不自由,不能亲自去蓬莱州找韩林儿。
凝霜从旁建议:“娘娘何不找解大人,他不是说欠娘娘人情吗,他又是蓬莱州州牧,在蓬莱州手眼通天,定能寻到韩林儿。”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看这解千愁,倒是个靠谱的人。我密信解千愁,请他无论如何要找到这位张姓儿童。
只是,如何不露声色地劝齐沐停药呢。
他是个敏感多疑之人,我总不能当面说药中有毒吧,毕竟那药可是日日由静嫔熬煮!
何况,那味似无实用的药材,我都尚未
弄明白。毒药一说,或许也是子虚乌有。
过了几日,天阴有雨,我闷坐椒房殿。
只听殿外穿廊传来皮靴履地急促有力的脚步声,朱格锁窗上显出一道熟悉的长影。
没等我整衣相迎,齐沐穿堂入室,直接抓着我的手道:“带着礼服,随我去一趟玉津园。”他焦急又张扬,好像只待点的炮仗。
太后尚昏迷着,着礼服去玉津园想来不妥。我猜测他大概要做逾礼之事,搞不好还是大不敬。
“殿下有需要,便是刀山火海,臣妾都愿意。只是答应殿下之前,殿下可否允诺臣妾一件事?”
眸色深深,抓我的力度松了几分。
“请殿下停用母嫔熬煮的汤药。”我压着声音,用极为柔顺的调子说道。
我屏息等着他的一通盘问,谁知却换来他肆无忌惮的笑声。
“殿下笑什么?”见他如此,我有些恼了。
齐沐知我来气,这才止笑,顺手一拉,轻松拢我入怀。
下巴颏隔衣抵在他微凹的锁骨窝上,我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令我心安的类似木香一类的气息。
他以舌舐耳窃窃低语:“这些日子冷落了你,我万死难辞。我知道那药有些蹊跷。”
我挣脱他的纠缠,惊问:“殿下都知道一切,还要义无反顾地喝?”
他一脸讨好重新黏了过来:“我如何不知道,那药耗精损气,令我有心无力,但它止疼的效果极好,我这怪病,疼起来,万蚁蚀骨般。我靠它止疼,自然上了瘾。”。
“耗精损气,有心无力?”我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听他解释。
他勾唇浅笑,带着促狭与勾引:“比如此时,我就像四肢被截的废人,对着枝头繁花,纵然有心攀折,也只能远远观瞻。”
我刚想打断他的浮浪之语,转念一思,他若是这般理解,我也刚好顺水推舟,省得他胡乱猜忌。
“那殿下定要答应臣妾!”我尽量学着明贵妃邀宠的神态,双目含情,嘴角漾笑。但又真怕他“扑将”上来,暗自退了几步。
“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你知道我过得有多难,指望着这汤药给我点慰藉,你却不让我喝了。罢了罢了,你若觉得不妥,我不喝便是。”他手枕门框,啧啧叹气。
我心软了,问他:“那殿下如何止疼。”
“忍着,就像此刻,明明你就在跟前,我还得忍着。”
“殿下若是食言,臣妾便是个死。”
“本殿说过,你若是再提此字,我有的是办法治你。”他阴沉着脸又要来捞我。
我知悉了他惯用的手法,灵巧地转身,跳到他后侧,还在他脊背上轻点一下。见他回身寻我的笨拙样,我自是笑起来:“知道殿下的法子多,只是如今殿下也用不上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