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男狐狸精了(21)
第三日,煤球的体重比刚出生的时候翻了两番。
第五日,煤球睁开了眼。
待到第十一日的时候,煤球的羽毛已然长出大半,终于勉强算是变成了只漂亮的小黑鸟。它依旧没能离开窝,不会走路。但这不妨碍褪去滤镜的崔迎之态度大变,再也不嫌弃它长得磕碜。
初次养鸟正处兴头上的崔迎之非常想跟人炫耀自家的漂亮小鸟,偏偏她扫视四周,生平头一回对自己萧条得可怜的人际关系产生怨怼。
屈慈听崔迎之对着煤球愁眉苦脸自言自语了整整两日。
终于生怕崔迎之又要折腾点什么似的,把隔壁林婶家九岁的小琳琅给带了回来。
这一招简直出奇制胜。
屈慈发现崔迎之这样不着调的性子面对小孩竟然意外的有耐心。
小琳琅也着实是个非常好的听众,情绪价值给得十分到位,崔迎之讲什么都会认真鼓掌配合,又是真心喜欢煤球。两人简直一拍即合。
她平素上半日来,午间用了饭再回去。林婶家里少张嘴吃饭,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又一日午间,把小琳琅安全送回家后,两人没有立即回小楼,而是沿街朝着东市走。
楼里受损的家具能修的已经被屈慈修好了,实在不能修的只能扔了重新打。今日是约好了要去木匠铺取凳子。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路过一家成衣铺时,崔迎之突然拽住屈慈的衣袖,迫使他一块儿停下。
她指着店面,突发奇想:“屈慈,快过冬了,我想定几件冬衣。”
崔迎之平素不怎么打理自己,现在穿的衣裙都还是三年前的款式。以她从前衣物的破损频率,主打一个破了就扔,不够再买。后来退隐了,衣物的损耗大大减少,自然就更不会每个季度特意去定新衣。
今日之所以突然提及,是因为她想起来屈慈好像没有冬衣穿。
屈慈连现在换洗的那几套衣物都是在下洛现买的。眼看就要过冬了,屈慈还得给她干活呢,可不能给冻死了。
时辰还早,那俩凳子不急着去取。崔迎之发话,屈慈自然也不会拒绝她。
走进铺面,只有二三散客。
刚巧得空的掌柜迎上来,不着痕迹地将两人细细打量了一番,笑容减淡,却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
“二位要看成衣还是布料?”
崔迎之四处张望一番,只道:“随便看看。”
一整日没谈成几单的掌柜面上的笑彻底没挂住,他暗戳戳翻了个白眼,冷脸转身。
崔迎之只顾着看展台上的各式成衣和布料,没注意到掌柜的态度变化,更不关心他的来去。负责当陪客的屈慈扫了那掌柜一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崔迎之:“怎么突然想来定衣服?”
崔迎之试着展台布料的手感,“看到就想起来了。好久没做衣服了,再出门一趟好麻烦,而且你不是也没冬衣穿?”
边说着,边掀起布料一角,“这块料子怎么样?可以做件袄子。”
屈慈思考片刻,瞥了眼掌柜的背影,故意道:“那是得多定几件,你可以多穿几个冬天。挑贵点的料子吧,那边几匹还行。”
店内空旷,这段对话轻易便随风钻入掌柜耳中。他没走多远,重又端上迎客时热情的笑容,折了回来,“郎君眼光真是老到,这几匹料子都是苏绣,大部分好货都供到京中去了,剩下这么几匹也是小店好不容抢到手的。配夫人的姿容,那是正正好。”
屈慈没搭理掌柜,继续问崔迎之:“你觉得怎么样。”
还没等崔迎之作出回应,他又自顾自说:“不喜欢吗?行。那我们去其他店看看吧。”
崔迎之:?
说罢,不顾掌柜挽留,他拉着崔迎之径直离开。
全程毫无参与感的崔迎之:不是,我还一句话没说呢!
……
两人走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回头望不见那间铺子了。
屈慈面上没什么情绪。
但没什么情绪便已然意味着他心情不虞了。
崔迎之一边观察他,一边被拉着快步走了一段。隔着衣料,屈慈还是轻易将她的手腕整个握住。
叫了他两声名字没得到回应,最后崔迎之故意道:“屈慈,你拽疼我了。”
屈慈当即止步,松开手,回神望她。
“那掌柜哪儿得罪你了?”
他没答,伸出手,只道:“哪儿疼?我看看。”
崔迎之摇头,转而牵住屈慈伸出的衣袖一角,引他继续沿着路边走。两人不约而同放慢了步子,像情投意合的少年人漫步街边。
“不疼。骗你的。”
屈慈任她牵着,走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回答了崔迎之的上一个问题。
“你没脾气的?掌柜这种态度还在那儿买东西?”
崔迎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语气中还有些讶异:“东西合不合意同人又没什么干系。更何况这种势利眼多了去了,每一个都计较也太累人了。你以前很少遇见吗?这么不高兴。”
没脾气?
崔迎之以前自然不是什么没脾气的人。正相反,她少时有一段时间性情阴沉,遇事莽撞,很难跟周围人好好相处,给沈三秋不知惹过多少麻烦。
倘若换作年轻气盛的崔迎之,在那掌柜翻脸后,她便已然发作,定要让人吃个教训。
可如今她早已不是朝气蓬勃精力旺盛的少年人了。
就如松脂经由岁月的沉淀而凝聚的琥珀,伴随着崔迎之生命的年轮一圈圈加厚,锐意与朝气都被尽数封存,后来者只能从中窥得过往未尽的风华,却再也无法真正触及也无缘亲眼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