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意问了三遍:“小述真的来?”
其实是想问,静姨真的回来了?那岂不是周嘉述也能回来住了。
申卉笑道:“那骗你有什么好处还是怎么,才搬走多久,你就不认识了?”
那倒不至于,只是俩人最近全都两点一线,周末偶尔出去也是她去爷爷奶奶家,顺便去他那里……写作业。
两个人好久没有在家和学校之外见面了。
竟然有一种陌生的新鲜感。
宝意知道的一瞬间就在琢磨换什么衣服了。
但宝意没着急,眼珠子转了好几转,十分未雨绸缪地开始谋划怎么不动声色地做铺垫,为了让爸妈和周叔静姨接受她和周嘉述的事。
申卉也在挑衣服,站在镜子前比了好几套,怎么都觉得不满意,一会儿觉得
太招摇了像是炫耀,一会儿又嫌弃太朴素了刻意,梁文山路过几次都绕道走,生怕老婆抓着他问意见。
最后还是宝意给她挑了一套:“这件,白色的,清新淡雅气质过人,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家属,十分配你。再搭配这个胸针,婉约精致,年轻十岁。”
申卉被女儿逗笑,抬手戳了下她脑袋,然后左右比了比,也觉得满意。
扭头又问:“你到底怎么啦?你要是不想去也可以在家里写作业,等你爸爸回来你单独给他庆祝,正是期末,而且再有一年半就高考了,大家都会体谅的。”
宝意扁扁嘴:“要去。我这不是害怕我二舅妈取笑我,上次她说想撮合小述跟她娘家侄女,我就说我和小述已经定了娃娃亲,她不能破坏我们的感情。”
够自然吗?宝意微笑,为自己的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在心底悄悄鼓掌。
申卉依稀记得这事儿,顿时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整天胡说八道什么。你少败坏小述的名声,让你周叔和静姨知道算怎么回事。”
梁宝意:“……”
是我不配了。
不,明明绝配。宝意自我催眠,再接再厉。
“她说话太难听了嘛!说小述不能说话,但有潜力,早下手早套牢,等他出息了就晚了。跟讨论投资一样,小述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怎么能这么算计着去接触他。”
申卉叹了口气,心道她就那样。成年人唯利是图的嘴脸她早就习惯了,但为了保护女儿的天真,她还是义愤填膺说了句:“你二舅妈也真是的,怎么能这样不着调。下次跟妈妈说,妈妈替你怼她。不行,待会儿我就找机会说她。”
宝意看妈妈那么气愤,反而劝了句:“算了算了,我二舅妈天天过嘴不过脑的。”
但刚出发,突然小舅舅那里发来消息,说有个朋友失明在他这儿住,身边离不开人,他本来不打算来了,但姥爷一直打电话催,他把朋友带过去了,结果给姐夫带的礼物往家里了,嘱咐宝意到了先照看一下。
宝意“哦”了声,但她其实没见过几个小舅舅的朋友。
车子到了明珠天地,服务生领他们到八楼的包厢去。
宝意看到在楼下大厅休息区的裴家明,瞪大眼:“怎么是你?”
裴家明眼睛被敷料蒙着,但听到声音还是朝着这边扭过头,于是宝意跑了两步,迟疑地靠近他,小声说:“明哥,你好,我是宝意,还记得我吗?”
裴家明笑了笑:“宝意啊,来扶我一把。眼睛看不见真的很要命。”
宝意下意识伸手抓住他手腕,裴家明顺势抓住她胳膊,很用力,大概是突然失明没有安全感。
“你……”宝意不太好意思问,“你这眼睛……”
“哦,外伤,动了手术,暂时只能当个瞎子了。医生说手术挺成功的。但还有……小小的几率彻底失明。很感谢你小舅舅收留我。”
宝意难过地“啊”一声,裴家明倒是心态很好地笑了下:“世事无常嘛!我觉得我吉人自有天相,没有……没有也就算了。”
他话说的轻松,宝意却更难过了。
想起周嘉述刚出事那会儿,谁也没想到会失语,抢救特别及时,看起来恢复得很好,他起初不说话只当是虚弱,再后来以为是脑部损伤造成的短暂性失语,因为他头部创伤不算严重,声带损伤也不足以致失声,直到后来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他始终无法开口,那段时间就算噩梦一样。
静姨怎么都无法接受,经常偷偷掉眼泪。
那时周嘉述也安慰妈妈:说不定哪天就恢复了呢,就算不能也没关系。
那一年周嘉述已经识很多字了,可以给她写纸条,可纸条上青涩稚嫩的字迹却刺痛做母亲的心。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今后却连正常受教育可能都比别人困难。
连宝意回忆起最初那几年,都觉得连空气都是苦的。
他自己、他父母,要痛千万倍。
宝意回过神,安慰裴家明:“一定没事的。”
裴家明笑了下:“那借妹妹吉言了。”
她扶裴家明进去,包厢里已经到了三分之二的人了,这会儿正说话,看见主人公进来,都纷纷祝贺起来。
宝意一眼就看见周嘉述坐在角落里,左边是她那倒霉的二表哥,右边是他二表哥的小表妹……那个会手语的二舅妈的小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