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述出事那一年,宝意陪着他留了一级,因为她也无心学习,每天往周家跑,期末考试考得一塌糊涂,老师判定她根本什么都没学,在期末评语上写建议重读。
所以后来宝意提出想要留级的时候,爸妈慎重考虑了一下,没有拒绝。
所以其他学校的学霸都是跳级的神童,他俩比同届大多数学生还要大一岁。
宝意的生日在九月末,周嘉述的生日在八月初,中间差的甚至不足俩月。
现在离俩人十八岁生日,已经很近了。
但这跟年龄也关系不大,只要一天没有高考,任何感情都是罪恶。
宝意比了个“嘘”声,义正言辞说:“不要瞎说,我们就是好朋
友,公开公正公平的好朋友。谁问都是好朋友,十七年岁月见证,如假包换的好朋友。”
周嘉述:……
哦,行吧!
但过了会儿,他还是没忍住:背地里偷偷亲嘴的好朋友?
家里大多数人都会点手语,他爸妈更是精通,宝意忍不住狠狠攥他手:“不许比划。是的,我们就是好朋友。”
这能往外说吗?
这说出去以后还能一起吃饭、上下学、写作业吗?
周嘉述有微妙的不爽,但也知道他们注定暂时不能见光。
推开包厢门的前一刻,周嘉述突然又比划了一句:但我有点想挨打怎么办?没有挨过打的青春是不完整的。
宝意抬手摸了下他额头:“你发烧了?”
脑子得是烧坏了吧。
周嘉述轻笑了下。
不知道,就莫名不想等,大概是他比任何人都先知道世事无常,五六岁的宝意最喜欢他唱歌,每天缠着他要听他唱歌,他偏不要,因为她喜欢的歌甜腻腻的,他觉得丢脸。
他出事后,有一天宝意给他唱粤语歌,她何止跑调,她根本就不在调上,哼完懊恼:“为什么你生下来就五音俱全,怎么唱都好听,我怎么唱都跑,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吗?”
他那时很想唱给她听,可却已经不能。
人生那么短暂,很多你以为以后总会见的人其实已经是最后一面,很多以为以后会做的事,其实永远不会再被拿起。
那些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所有你觉得自己以后还有千万次机会的东西,很多时候就只有那么一次了。
周嘉述没来得及回答,两个人就已经进了包厢。
这会儿宝意反而不敢跟他坐在一起了,黏在妈妈身边当挂件,申峻已经来了,坐在裴家明身边,刚宝意被周嘉述拉走,有个亲戚看到,过来照应了一下。
宝意突然有点触动,很多时候你觉得自己不可或缺,其实只是一种错觉,世界不会围绕任何人旋转,你也没有那么重要。
哪怕是她和周嘉述,互相觉得彼此重要,也并不是谁离不开谁,只是因为爱,且彼此回应了彼此的爱。
于是宝意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嘉述也仿佛有所察觉,微微扬了下眉,宝意双手举过头顶给自己整理头发上的发带,然后悄悄曲起手臂,比了个爱心。
周嘉述靠在椅子靠背上,偏头笑起来。
他一笑,宝意也忍不住笑,两个人隔着大半张桌子,在喧闹的人群里,无声而默契地进行着独属于他们自己的交流。
最后笑得申卉拍她巴掌:“好好坐,跟条虫似的,再扭来扭去掉下去了哎呀,梁宝意你是不是三岁!”
宝意只好乖乖坐好,莫名想起周嘉述刚刚在门口说的话,于是她也鬼迷心窍似的,扭头跟申卉说:“妈妈,你有没有觉得小述特别英俊高大帅气。”
申卉点点头:“嗯呢,随你静姨,你周叔叔也不错,基因好。”
啧,怎么就品不出来一点别的东西。怎么就没个长辈出来调侃两句哎呀这俩小孩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挺般配,以后要是在一起了……
好吧,没有,这届亲戚不行。
她那讨人厌的二舅妈都知道没台子硬给自家侄女搭台子,怎么就没人看出她和小述的郎才女貌呢?
于是宝意喝了一杯葡萄酒后,胆气顿生,决定自给自足自食其力,她豁然起身,径直走到周嘉述旁边,推了推他,让他挪一挪,然后自己搬了个小圆凳加塞进去。
倒是给周嘉述吓一跳,好笑看她,问:怎么了?
宝意言简意赅:“不怎么,想跟你一起坐。”
旁边静姨顿时笑起来,往另一边挪了挪,给俩人腾位置,顺便说一句:“这俩孩子从小就连体婴似的,谁也离不开谁。我以前还说呢,宝意要是我闺女就好了。”
远处申卉说一句:“可惜当时多此一举去寺庙抽了个签,不然这干妈早就认上了。”
这个宝意和周嘉述都不知道,在场的也没几个人知道,俩人便聊起来,说那会儿想亲上加亲,宜宁的风俗就是干什么之前都先拜一拜,求个签求个符或者去找大师看看日子,本来就是讨个好彩头,大部分大师都没真才实学,只是捡好听话说。
但没想到,可能她们俩去的时候大师是个有料的,又或者单纯正好心情不好,那个签是个中上签,换个大师可能就往好处解读了,但那天那个大师说不好,不合适。
说涂静和宝意虽有母女缘分,申卉和周嘉述虽有母子缘分,但那缘分只在特定的时期,很多年后,如果过早极容易生出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