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然担心死了。
沈缇却忽然说:“雨停了。”
“咦?”杨甫扭头看去。
说话功夫,雨竟真的停了。探头出去望,天边一处云彩破开,有阳光穿落成束。
“好了,好了,要出太阳了。”杨甫高兴起来,“我回去了,得多作几首诗准备着。子望一直在书案边就没挪过窝。”
子望是高状元的字。
高子望虽是状元,杨师鲁虽然是榜眼,殿试的名次排在了沈缇的前面。他们的诗才却都不如沈缇。
或者也不能说诗才不如,可能就是不对皇帝的胃口。
皇帝老了,喜欢身边人身上得到年轻的感觉。高子望和杨师鲁的诗都曾被点评为老成。
办事老成是褒义词,诗词老成就不是了。
杨甫进去了,沈缇却没跟着进去。
他喊住一名役人:“唤一个我的随人过来。”
役人便去了,找来的是岁安。
沈缇吩咐岁安:“你回府去,让长川与少……与竹枝说,雨停了。”
岁安:“?”
岁安:“就这一句?”
沈缇想想又道:“让长川告诉竹枝,别乱说话。”
“雨停了。别乱说话。”岁安确认,“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去吧。”
岁安领命去了,回到府里让二门上的人唤了长川来,把沈缇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
传话的一个要点就是要原封不动地传达,否则极易扭曲原话的意思。
长川等着,结果岁安说完了就看着他。
“……”长川问,“没了?”
“没了。”岁安袖手,“就这两句。你重复一下。”
长川重复了。
岁安左右看看,勾住长川的脖子:“好弟弟,你定然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与哥哥说说。”
长川扭脱了他:“你去问平陌呀。”
他跑了。
岁安哪敢问平陌呢。
这种明显的隐藏了含义有头没尾的话,就是为了使中间传话的人不能猜到意思。只有收到的人才知道其中含义。
他也就是好奇一下,搓搓鼻子,回去覆命了。
结果收到话的人也并不是他想的那么明白。
竹枝和长川大眼瞪小眼半天:“没了?”
长川:“没了。”
竹枝问:“什么意思?”
长川:“嘿嘿。”
竹枝一看就知道长川是明白的,一把揪住他头顶抓鬏:“快说!”
竹枝比长川大,女孩长得快,她比长川高一头。长川完全不是对手,吱哇乱叫:“放开!快放开!臭婆娘!”
“反了你了。”竹枝腿一拐,就给了长川屁股一脚,“再不说我把你揍哭。”
竹枝不好惹,长川总在她手里吃亏,只能忍气吞声:“你不记得那天少夫人过来嘱咐你什么了?”
少夫人?
少夫人过来是上个月三十那日,是休沐日。
少夫人穿了很漂亮的裙子,翰林昨晚还画了一张画,现在还在画叉上挂着呢。
雨停了。
雨。
竹枝恍然大悟:“笋!”
“是不是,是不是这个意思!”她摇晃长川。
长川努力挣脱魔爪,整理衣衫,哼道:“真笨,才反应过来。”
哪像他,在路上就想明白啦。
“少夫人说想要雨后的新笋,我都给忘了。我这就去给少夫人挖了送去!”竹枝道,“幸好翰林还记得。”
“你等等!”长川喊住她。
“作甚?”
“你忘了翰林的第二句话了?”
竹枝嘶地吸一口气:“好悬!真忘了!所以别乱说话是什么意思?我能乱说什么呢?”
长川:“哼。”
竹枝目露凶光。
长川立刻怂了:“翰林歇在书房的事,别在璟荣院说。”
顿了顿,又补充:“哪都不说。内书房是你的地盘,但凡关于内书房任何事别人知道了,你都跑不了。”
竹枝眨眨眼,贴近他:“你给我说明白点。否则我要是说漏了,你也要跟着吃挂落的。”
长川正是明白,所以也不敢拿乔。沈缇那个话的意思,本来也就只有他才懂。让他给竹枝传话,就得准确传达翰林的精神。
“就是,翰林歇在内书房,只有你我知道。”他说。
竹枝眼放精光:“少夫人……?”
“少夫人应该是以为翰林去了姨娘那里。”
“那姨娘……?”
“姨娘当然以为翰林在璟荣院。”
“嘶——”竹枝感觉牙疼。
心情一时非常复杂,又百爪挠心想知道更多内幕,又怕知道太多管不住自己的嘴说漏出去丢了差事。
翰林对身边人的要求很严,做不到他的要求是真的会丢差事。
这个差事是她娘跑断腿,她自己也争气力压了好几个人才得来的,可不能丢。
整个府里放眼望去,再没有一个天天能睡到太阳照屁股的差事了。
幸好长川说:“别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竹枝长长松了口气。
长川待要走,又被他薅住:“翰林不在你干嘛去。跟我去挖笋。”
长川待要挣扎,竹枝又道:“挖好了我俩一起送到璟荣院去。”
长川就不挣扎了:“放开我领子。”
去璟荣院是好事。
他喜欢去璟荣院。
殷莳上午在沈夫人那里听沈夫人说明天的安排,定在哪里,跟谁家和谁谁家的女眷一起。因为沈家人实在太少了,女眷从前就她一个,所以一直都是跟着旁人家一起凑热闹的。
这次也是约了。
殷莳回璟荣院的路上雨停了,阳光破云而出,殷莳手遮着眼望了一眼,光束有种圣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