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出一个字, 难以抗拒的昏沉黑暗就将“终”重新淹没。
茫茫黑暗中,再次苏醒时听到熟悉的声音,据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
“叩,叩叩, 在吗在吗?啊……钟山之龙, 你睡醒了?你是我见过最特殊的山灵了, 还记得我吗?抱歉,八千年前,你第一次醒来时, 我在补最后几条永夜裂缝, 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我来自风,大家叫我女娲。钟山周围的时间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山腹深渊过得很快,山上又很慢, 我过去还以为是这里的环境不同, 原来是你的天赋。
“对了,你能看到日月吗?俊听我说了才发现这里时间不同,带着祂家的十日十二月,经常来这里看看,据说觉得你很熟悉, 有永夜前的原初太阳太阴曾在这里停驻的气息。可惜,祂来的时候你没醒,金乌小十非要拿你头顶的树做窝,差点烧起山火,俊还夸枯树也好看。真是的,我要是养孩子,一定不能这么宠。
“我知道你说话慢, 没事别着急,山灵都这样。看不到是吗?山灵有的有视觉有的没有,有的慢慢会有,就像苏醒灵智、触碰世界好像也没什么规律……想出去走走吗?我去过好多好多山脉了,可以给你介绍大荒其他山灵!走不了也没关系,我有空就来看你……”
娲真的像一阵风,呼啸着兴致勃勃地从这里跑到那里,一开口就好像有千八百个新话题,热闹得自己就能开一场茶话会。
……等等,茶话会和风又是什么?她的脑子里似乎总是能蹦出些熟悉又陌生的词。
呃,她真的有脑子吗?
终看不到,摸不到,甚至感觉不到身躯动弹不了,只有苏醒时隐隐约约的冷热变化,证明还存在着“身躯”。
娲说她是山灵,但终隐隐觉得不是这样。
她在哪?她从哪来?又到哪里去?
终不知道。
脑子里仿佛打成了无数个死结,终困难地跟上娲的话题,“……灵智?”
她又睡了过去。
终再次苏醒时,还没开始思考,在上方发出阵阵敲打声的娲先叫停了,“又过去八千年,我猜你也快醒了。先别说话,你的力量太弱,好像只能说几个字就会再次沉睡。上次说到哪了……啊,是灵智。正好,我也在研究灵智和天赋。”
娲的声音比前两次成熟了些,“有灵智的妖族更有可能诞生有灵智的后裔,但是触碰世界的力量没法延续,有灵智的也不一定比没有灵智的妖兽强。现在有灵智的族群越来越大了,也多了很多混血,也许有一天,万物都可能开智。世界真的很神奇,对吧?”
“但混血种里身体弱、天赋又弱的,有的被杀了,有的被赶出了族群自生自灭,有的血脉冲突发病很早就死了。我觉得这样不管不对,他们却说,大家都尊重我补天的成功,但我没有养过族人,不知道其中困难,让我不要管。我气不过,就捡回来养了。”
“我只是找到了一座山洞,睡醒就发现,他们花了好些天,模仿飞鸟在我旁边建起了巢,挺舒服的。
没有厚毛皮,没有利爪犄角,能用的天赋比其他族人力量弱很多甚至没有……他们也能想方设法找到食物。每次我去看他们,他们都会摘漂亮的花,给我带来果子和肉,好像担心我吃不饱似的。”
娲说着低落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他们还能活很多年,但试着一点点平衡他们的血脉还没成功,第一个孩子很快就死了。不是生病,也不是血脉冲突,只是寿命本身就很短暂。”
“其实我确实不太会养孩子,研究的时候经常就忘了幼崽要吃饭、怕刮风大雨打雷闪电……孩子们为了活下去已经很努力了。只是稍稍给他们遮了遮风雨,养了养幼崽,不知不觉的,他们就长大了。”
“后来,造出巢的孩子也不在了。有巢血脉接近火虎,我试着平衡后,有巢只能放出一点小火苗,但也是所有孩子里最厉害的了。有巢每次去狩猎都带队,尝试驱赶猎物。据其他孩子说,到处寻找火焰痕迹时,有巢没控制住,被自己燃起的火烧死了。”
难以描述的沉重悲伤升起,终慢慢道:“娲……很……厉害……”
“我?我当然厉害啊。大荒谁不知道我厉害?过去的辉煌不说,现在我可是研究解决了好几种血脉冲突的好吧?血脉冲突可没法一个个用规则改变过来,现在孩子们发病的少了,活下来的越来越多了!
下次,下次我一定能找到能融合所有血脉的方法!”
娲兴致勃勃道,“对了,孩子们可聪明了!他们发现吃得多、频繁使用、接触相关痕迹,天赋都能稍稍提升。你动不了,深渊是不是你的嘴巴?以后给你多带点东西吃,或者你多用一用试试……终?钟山之龙?诶诶你怎么又睡着了!”
虽然上万年加起来,她也没说完十个字,但终有了第一个朋友。
听得出来,娲很忙碌。
娲捡了很多孩子,研究思考的东西也很多,自称是大荒一流厉害。
认真思考后,终觉得她没自夸。
毕竟如果娲不强的话,根本没法穿过大荒到处跑,更别说到处拦截各族捡孩子。
狂暴的各种兽类、习俗各异的各种妖族、稀奇古怪的地理环境……许多年后才有了巫人这个名字的人族,与世界上许多足以改天换地的巨兽共存,听起来大荒的生活既神奇又惊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