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高冷世子当树洞后(68)
洛嬷嬷露出个和蔼的笑,接过看了看:“嬷嬷眼花咯,编不来这样精细的花样。”她把络子塞回陆执方手里拍了拍,“世子爷去找小梨儿,她手巧,眼神还好,能编出个一模一样的来。”
陆执方捻了捻那络子,不置可否。
“别怪我这个老婆子多嘴,小梨儿是做事出错,惹得世子爷不高兴了?”
“没有。”
陆执方的寝屋近来干净得,连一粒尘都没有。
“我猜也是没有的,小厨房炖牛肉一日做得比一日勤快,”洛嬷嬷穿针引线,把软绸翻了个面儿,“那世子爷为何不再来找她了?”
淄州回来后,不止一次没去过馥梨屋里,连叫到跟前斟茶递水都少,她怀疑两人根本没打上照面。
“本也不该找。”
“世子爷是主子,没什么该不该的。席灵出府之后,她一个人闷在静思阁,也没同龄姑娘跟她玩儿,跟我这个老婆子也说不上几句,世子爷有事使唤使唤她,横竖这工钱也不白给么。”
“今晨才出府玩了。”
“哎,世子爷原来一直留意?”
洛嬷嬷将绣线扎了个结,笑眯眯斜他一眼。
陆执方自觉失言,手指轻拭了一下鼻头。
馥梨在府外待到快天黑了才回来。
黄花梨霸王枨大画桌上,堆得琳琅满目,是她今日同四喜、桂枝出府玩,在东西市买的小玩意,着实用不了几个钱,但瞧着花里胡哨很热闹。
馥梨一会儿戳了戳这个彩绘的“推不倒”,一会儿转转金银五叶风车,把它插到窗边。
隔壁屋,洛嬷嬷和厨娘正唠嗑,话声细细碎。
直至月兔东升,银辉皎皎。
风轻轻停了,五叶风车静止,隔壁说话声隐去,整个静思阁静下来。馥梨有些困,枕臂伏在画桌上,觉出从前没有过的空荡来,有几分像是主家宴会散尽后,独自去收拾杯碟凌乱的那种寂寂然。
她晃了晃脑袋,把这种不合时宜的感觉甩出去,蓦然听见了斯文的敲门声,笃、笃、笃。
“馥梨姑娘。”是木樨的声音。
馥梨眸光微动,一跃而起去推门。
“木樨小哥,可是世子爷有吩咐?”
木樨递给她一个包袱皮子,那花布不是她的,里头零零散散的东西却是,“这是你和世子爷上次外出被劫走的东西,庆州军帮忙找到了那些流民,有些值钱物件已转卖了,有些还没有,馥梨姑娘看看。”
她扫了两眼,更关心另一样失物:
“木樨小哥,世子爷的马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荆芥一路带回的,刚到府里。”
“那便好。”
馥梨松了一口气。
“世子爷说里头应有个图册,看看若还能用,明日叫荆芥送你去大理寺见画师老樊。”木樨还递来个梅花样的络子,“还有件小事,馥梨姑娘能否照这个样式给编个新的?这个倒不急,世子爷挂玉佩的。”
馥梨记得这个,陆执方给她当敲门砖的那块玉佩上,系的就是这个璎珞,她点点头,一并收了去。
屋门阖上,灯芯剪亮。
桌上鸡零狗碎的小玩意被通通拨到一旁。
馥梨摊开图册,认真检查,有几页在颠簸路途中缺失了,有几页被黏上些许脏污,她注水研墨,重新翻出宣纸,埋头补上那些空缺的眉眼口鼻唇。
画着画着,心里头觉得空落落的那块,就像手里沾满了墨水的狼毫笔那样,慢慢充盈饱满。
她笔尖一顿,杏眸微微垂下来。
世子爷是说到做到的人。
说过她用心做的图册,要把它派上更大的用处,寻回来第一时间就安排了。应允她能够好好当差,不再有似是而非的接触,也确实是这样践行的。
馥梨捉去了笔尖的一根浮毛,重新埋首纸墨。
这日晨间,晴光璀璨,春风暄软。
大理寺左寺的画室里,画师老樊终于见到了这个画出惟妙惟肖婴童神态的闺中女郎,“哟,小陆大人没骗我,还真是个女子啊。”荆芥送来的姑娘头戴帷帽,身穿青碧衫子配素色裙,清雅利落。
她翻开帷帽白纱,露出一双妙目,“樊画师。”
“比我闺女还小。”老樊啧啧称奇。
馥梨将随身携带的图册交给他,老樊快速翻阅,眼睛越来越亮,嘴里念念有词,“不错,就是这个路数,大理寺还有更详细的类目,我给你参考。”
他从身后架子抽出一本比砖头还厚的图册,砸在她面前的红木酸枝大画桌上,熟练翻找起来,“你看这页,还有这页……这些都是你图册可以再补充的,目录编撰方式还能再详细些。”
馥梨一边听,一边细细记录下来。
画桌上笔墨纸砚和颜彩一应俱全。
支摘窗大开,屋内敞亮,老樊面露期待看着她,就差把笔递上了。馥梨弯唇,将袖子微挽起,在纸上落了墨。老樊正看出些运笔的门道来,有录事跑来:“樊画师,快,去讯问室做个画像。”
老樊刚复职没多久,还记得上次在讯问室被袭击的阴影,“你再找两个人来陪我,我才去。”
“都忙着呢,小薛凑数。”录事把画师里另一个年轻画师也拉上了,转眼画室里就剩下馥梨一人。
馥梨画得投入,鼻尖闻到了一股幽幽的沉水香,继而,白净画纸上投落了一道熟悉的剪影。
她慢慢抬眸,看见陆执方隔窗看她。
青年郎君神清骨秀,风致楚楚,穿着官袍总让人觉得不敢靠近,何况此处还是氛围肃穆的大理寺。
她默默改了口:“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