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寒并不气馁,又依照诀式,再次念诀,如此三番五次,依旧无用。
他叹了一口气,正欲掉头,一片枯叶落到了眼前,白烟腾起,转瞬成了木离。
“小道士。”
孔寒吃了一惊,想到自己刚才不得要领的狼狈模样被她看去,脸上顿时一红,低头拱手拜道:“掌门。”
小道士在瓦下修行,始终不得法门,她细细看过,他虽已开光,又进一阶,灵根却始终不辨属性。可方才在他练习之时,她却隐隐窥探到一两分水光。
水灵根的修士,玄天峰不是没有过,李孟寒便是水灵根。
“你随我来,有几卷经文或可助你。”
“多谢掌门。”孔寒面上一喜,立刻随她往后山的方向而去,走了没两步,耳旁一阵风过,一道金影从空中飞落,径自落到了她的右肩。
“叽兄。”孔寒唤过以后,心中蓦地失落,到头来掌门还是给幼兽赐了名。
小鸡仔扭头看他,匆匆一眼,又扭回了头。
木离脚步停在了后山的竹舍前,房前竹林茂密,她拨开几枝细竹,才拨开门上的铜环,门扉久未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房中陈设不变,此刻却空空荡荡,唯闻竹叶轻响。她脚步飞快地走到几前,翻出了几本经文,毫不停留,便要往外走。
孔寒没来过此处,好生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几上的竹雕上,黑黢黢的,雕得好像是一只卧龙。
“这是什么地方?”
木离不答,将经文递给他:“这些经书于水灵根有益,你拿去好生读几日。”
孔寒接过书册,抬眼却见她脸色微白,惊诧道:“掌门?”
木离笑了笑:“快回去罢。”
孔寒“嗯”了一声,惊疑不定地往回走。不知为何,他觉得掌门仿佛有些伤心。
天色渐渐暗淡,今夜的月光却格外朗朗,白日里雨落尽了,空中不见一丝云彩。
孔寒回到自己的屋中,如饥似渴地捧着几卷经书读了起来。
他读得似懂非懂,试过好几次,却依旧不能催发水诀。
他不由沮丧,自己难道真就没有天资。叽兄早已结丹,自己难道就只能如此了?连筑基也不行?
孔寒合上了书册,一头栽倒在榻上。
他滚了两圈,犹犹豫豫道:“你在吗?”他一开口,立刻就后悔了。
可周遭悄然无声,他暗暗叹了一口气。
“小道士,又想起我来了?”那道声音忽至。
孔寒惊得坐了起来:“你来了!你是谁!”
他不答反问:“小道士找我何事?”
“我为何迟迟不能筑基?”
“你想筑基?”
“自然,为何我也不能催发水诀?”孔寒追问道。
“小道士,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帮我。”
孔寒心中抽紧,摇头坚决道:“我,我绝不会伤人!也不会伤兽!”
他笑了一声:“予取予求,事上哪有这般轻松之事。”
这是不肯帮他了。
孔寒颓丧道:“我……我只是想早些进益,可以一助掌门。”他顿了片刻,鼓足勇气道:“我只是不想见她伤心……”
四下复又沉默了下来,不闻其音。
孔寒向床榻倒去,将将闭上眼睛,耳中突然嗡嗡一响。
那道声音响起,听上去疏淡了些:“她真的伤心么?”
第42章 化人
“伤心。”孔寒中肯答道。
“小道士。”李孟寒的声音复又发笑, “你是攻心为上。
孔寒被他说中,翻身而起, 人也大胆了些:“你是度虚道君?你真愿意教我?”
上次进入竹林之境的时候,他熟知阵法,又通晓阴阳玄变,来玄天峰后,孔寒更是听闻了不少李孟寒的事情,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他是谁。
“不过,为何你选中了我?”孔寒大惑不解, 追问道。
耳边寂然,下一刻他的太阳穴突突乱跳起来,一声又一声经文之音入耳, 先前念了半天,念不懂的经文此刻入得耳中惶惶然有了样貌。
水诀,化型。孔寒额头冰冰凉一点, 寒意顺着眉心蔓延开来。泉水叮咚,灵台清明。
孔寒倒抽一口凉气, 闭上眼睛, 窥见了他的灵根, 一颗又一颗饱满的水珠流溢。
这就是他的灵根么!
孔寒连忙睁开眼睛, 漆黑的瞳仁被一层水雾覆盖, 瞳色不由转淡。
他伸手虚指半空, 指尖轻弹,几颗水滴击打在格子窗, 咚咚几声。
“多谢!”他兴奋不已道。
自此之后,孔寒的修为大有进益,不过一月之间, 便已与其余三人旗鼓相当及至心动。
木离算了算时日,还有两日,他们便要启程往昆仑山中去。
她坐在镜前,窗外天边日光将落,她转头看镜中的自己,苍白的左边脸颊爬上了一条纤细的黑色脉络,沿鬓角蜿蜒而下。她伸手摸了摸,皮肉上起起伏伏,如同硬痂。今夜是她醒来后的第二个圆月,天还未黑,她体内的魔气便已压抑不住,她不能再呆在屋中了。上次的道符不管用,这一次她得寻个荒无人烟之处。
脏腑渐渐烧灼起来,木离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飘然化作飞叶,朝玄天山间而去。石洞隐于山中,湖水阻绝,群树环绕,正是木离先前的长眠之地。她飘至洞中,化作人形,脸上已是魔印密布,周身滚烫,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回身一挥,用数道烈火将洞口封住。她继而盘腿而坐,发间的三节竹簪被她周身蔓延的黑气冲撞,摇摇欲坠。
此时月亮才刚刚升起来。
青檀安顿过九个道童,自长廊走过,脑中正盘算着出行之事,却见到小鸡仔立在不远处的阶前,一动不动,羽翼之上流转着金色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