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简将那边送来的简牍整理好之后,给齐昀送过去。
只见着齐昀在的署房内,案几上拜访着不少署史送上来的各类文书。
齐昀听到他的足音,从堆得高高的文书里抬头。
“杨先生来了。”
“长公子。”杨之简将手里的简牍呈送上去,齐昀接过来看了几眼。许多公务,上面只要不放话,那么就还是在往年的基础上,稍加改动。
他把简牍上的隶书扫了几眼,属史已经前前后后改过了许多遍。他看过之后,交给一旁的属官,示意他们再审查一遍,若是无错,就用印下发了。
杨之简见事情已经办妥,就要告退,却被齐昀叫住,“先生如果没有急事的话,现在这儿等一等,待会儿我有些事,劳烦先生陪着我一块儿去。”
杨之简点头应是。
他坐在一旁的小榻上,看着放置在帷帐旁的博山炉上散出一阵氤氲的雾气。在窗棂那儿落进的日光里,生出飘逸灵动的紫烟。
过了小会,听到一声简牍扣在案上的声响,随即就是齐昀起身的动静。杨之简跟着起来,齐昀抬头对他颔首,示意他跟过来。
这个时候已经将近午时了。到了用膳的时候,衙署里尊卑有别,上下用膳的地方也不一样。
不过杨之简经常被齐昀留在身边,所以早习以为常了。
“今日要请渤海太守过来。”
入座后,齐昀和杨之简说了一句,杨之简颇有些莫名的看向他。
他昨日一整日都在衙署里,还不知道晏南镜那边的事,齐昀简单的提了两句,“女公子昨夜找到我,被李远妻子所为给吓到了。所以我今日特意提点李远两句。”
齐昀不会上门去找褚夫人,但可直接质问她的丈夫。
士族讲究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妻子所作所为,李远这个夫君必须承担下来。
杨之简听完,神情里满是诧异,“知善和这些高门从来没有任何来往,褚夫人怎么——”
齐昀摇头,“我也不知,不过也没关系。和李远说了,不管打得什么主意,让她停手。”
说罢,李远已经来了。李远面白有须,是时间常见的美髯公模样。至于美髯之下的容貌如何,倒也无人在意了。
齐昀起身和他寒暄,入座后,直接开门见山说了褚夫人的所作所为。
“不止府君可知道这件事?”
齐昀问道。
李远的神情瞬间有些怪异,他斟酌着话语,“内子只是觉得那个小女郎有些眼缘,所以多问几句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这话说的连三岁小儿都不信,无亲无故,又有出身隔在那儿,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眼缘。
士族里不管男女,都自视甚高。出身不及他们的,除非的确才能惊人,才会看高一眼。但是才见一面,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可能高看呢。
齐昀笑了,“府君这话,我都不敢信啊。”
齐昀说话办事讲究漂亮,如今这般直白,叫人下不了台的,却还是头回。
李远嘴唇嗫嚅了几下,像是要说什么话,然而顶着齐昀的注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位长公子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平常看着一团和气,只是因为他要和气。不要的时候,是糊弄不过去的。
然而这里头的用意在确定之前,不好和人说,只能他们夫妻俩知道。
如果不是,说出来了,那就是落下个笑柄。
“府君,此事不好吧?”齐昀持起一旁的匕首,切下来一块豚肉。“事出反常,府君那话,这里头分明还有内情。”
李远唇边扯出牵强的笑。
“褚夫人所为之事,看来府君是知道了。是府君授意的?”
李远略有些吃惊抬头,齐昀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抬手示意他先不要开口,“但是府君为人公正,应当不会和人过不去。”
“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齐昀道。他神色里有瞬间的冰冷,等李远回神再去看的时候,又是平常那张温煦神态。
李远回到府上天色还没暗下去,他回邺城是来述职的。所以除却渤海郡内事务之外,其余的暂时用不到他。
所以比较与要到傍晚金乌西沉才能回府的齐昀,他要轻松许多。
他一入门,妻子褚夫人和往常一样迎上来。
“怎么样,探明了吗?”李远问道。
褚夫人摇摇头,“才见两面,能探明什么,不过每次看都还是觉得像小叔夫妇。”
“天底下就算有容貌相似的人,像一个是巧合,可是两个人都像,还是一对夫妻。就太过了。”
李远听了妻子的话,眉头拧起来,“今日长公子把我请过去,说要你不要再去看那个女子。”
褚夫人愣了下,“这个事,怎么长公子出面了?”
李远有个弟弟,十几年前带着妻儿在回乡的路上,遭遇了兵乱。十几年前那时候比现在都还要乱,各处战乱不断,流匪到处都是。即使带上了足够的人手,遇上了落草为寇的溃兵,还是出事了。
李远的弟弟已经妻子儿子,全都丧命,但是不见女儿的尸首。可不见尸首,也不代表人活着。人在变乱里头,死得尸首全无,也很常见。谁都觉得弟弟一家人已经没了。谁知道褚夫人在参加完袁太夫人的庆宴上见到个少女,和十几年前的弟弟样貌有点相似,又和弟妇容貌瞧着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