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自从来了邺城之后,知善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在荆州的时候,她是可亲的,也不讲究衣着这些最能显现身份的东西。他们就和这世上最平常的男女一样。
现如今她换上了锦衣,梳高髻戴金步摇,浑身富贵逼人,艳色难当。
越发衬托得他身份卑微,不足以再和她有什么交集了。
“又什么不一样的?”阿元没好气的瞪他,“我们家女郎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说完这话,觉得不对,又加了一句,“就算变了,那也是变贵气了。”
崔缇神色更加难看,变贵气了,可不就是和他没半点关系了。
“今日怎么和长公子一块回来了?”杨之简没去管崔缇那脸色,问起另外一件事。
她随口就把今日城郊的事说了。
“所以我才和长公子一道回来,要不然都碰不上面的。”
上巳日男人们去曲水流觞,女人们则是互相踏青,各有各的事做。如果不是她掉到河水里去了,估摸还不会和齐昀碰上面。
“掉水里去了?”崔缇这会儿脸色比之前要好多了,但听到她那番话又紧张起来,“没事吧?”
晏南镜摇了摇头,“我没事。”
“也就是脚上的丝履陷在河底了,那家人是个知礼的人家,马上给我换衣。”
崔缇听了,还是皱着眉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说着,外面婢女过来,手里捧着漆盘,上头有一碗汤药。
“长公子送来驱寒的汤药给女郎。”
三月三的天,已经是变暖了,但河水里还是带着没有完全褪去的寒气。人在里头待久一些都会觉得河水寒气逼人。
晏南镜接过来,驱寒的汤药里加了不少的生姜,一口下去热辣逼人。她只能赶紧的几口就把汤药喝完,然后结果阿元递过来的温水一饮而尽,好把嘴里那股生姜的辣味给冲赶紧。
崔缇听到齐昀那儿送来汤药,原本平静下去的心又开始闹腾起来。
等见着她擦拭嘴角,崔缇刺探道,“长公子对知善倒是关心。也不知道,他对自家姊妹是否也这样。”
晏南镜颇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他,“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知善你和长公子也是非亲非故。周到到这个地步,心下不知道什么打算。”
崔缇见着杨之简面色发黑的看过来,“难道我说的还不对?大家都是男人,就算是正人君子,这也太周全了吧?”
杨之简瞪着崔缇,“你嗓音小一点,你自己是无所谓,但是你不要牵连到知善身上!”
晏南镜径直抬头,“崔郎君,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吧。你原本性情就是直截了当。这么遮遮掩掩反而不是你的作风。
“既然崔郎君不满,那还是直接说出来比较好。”
崔缇嘴唇动了几下,“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知善你有没有意思,嫁给长公子做妾室。”
“你!”
杨之简暴怒,两眼里怒火高涨,崔缇瑟缩了下,但依然还是梗着脖子。
阿元也被崔缇这话给惊吓到了,有些事他们看得出来,但谁也没说,放在心底,只当不知道。现如今崔缇这一嗓子,算是把之前众人默默盖住的事全都拉出来了。
晏南镜没有和杨之简那般暴怒,她坐在那里,望着崔缇,“怎么会问这个?”
崔缇看杨之简那暴怒的模样,心里颇有些后悔,可是话已经说了,也收不回去。既然如此,倒还不如问到底。
“知善,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晏南镜颦眉,没有说话。
室内陷入诡异的静谧里。崔提在杨之简的怒火下,死梗着脖子,一副问心无愧。心中却有些懊悔,自己这话实在是太过鲁莽。
“我看出来什么?”晏南镜反问。
“长公子心悦于你,难道知善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崔缇破坛子破摔,径直把所有的话都说出口,“当初他还在荆州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他的不对劲。只是好在他要拉拢你兄长,所以从来都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现在你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倒是没有和以前那么装的严实,口口声声女公子,可是做出来全都是意图靠近的。他嘴上不说,但是这下面的用意谁看不出来。”
她眉头舒展开,手臂整个的全都搁在凭几上,所有的神情在此刻,全都消失干净,手掌撑着头颅,她似乎陷入到自己的思考里。
室内静谧的连自己的喘息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崔缇在等待中,以及杨之简的怒视里,生出了后悔和害怕。害怕她给出的答案,不会是他想要的。后悔于自己竟然将所有话全都说了,以至于现在就算是退路都都没有。
崔缇之前所有的愤怒在她的缄默里全都一点点的沉下去,化作惊惶从心底里升腾出来。
说实话,世上女子无不爱出身高贵,样貌俊美的少年郎。齐侯的长子,出身样貌都不差。哪怕只占了里头其中一个,都是足以让女子们心摇神驰的,更何况他全都占了。
崔缇后悔了。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不算,”
在他将要熬不住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
“既然长公子没有和我说这话,我就当你喝多了酒在发疯。另外,我没有给人做妾室的喜好。也无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