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一家出身寒微,也无甚名号。去投靠君侯,也怕被拒之门外。”
天子笑了笑,“朕听说,中郎将在邺城十分有贤名?”
“小女在邺城的时候,的确听说过士人们十分敬仰中郎将,说中郎将胸怀宽广,广纳言路。”
晏南镜斟酌字句,小心的回答。
天子听后点点头,“看来真的是贤才,”
说完看向她,哪怕隔着衣裳都能看出她躯体的僵硬,天子笑了,笑声愉悦,“你真的担心朕把你给吃了吗?”
“小女以往未曾见过天颜,所以紧张。”
天子却并没有因为她这话失了兴致,他坐在那儿,“没事,朕只是和你说说话。宫里的人问他们什么,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也说不出其他的。所以朕就来找你说会。”
晏南镜默默抬眸,见着天子闲适的在那儿,但她依然不会半点放松警惕。
“陛下不去看侯女么?”
“朕昨日看过了。她一切都好,只是脚骨崴了,不能下榻。需得养上一段时日。”说着天子看她,“你也可以放心了。”
的确是可以放心了,只见着她浑身的紧绷随着这一句话骤然松弛下来。
“朕听说当时是你背着齐姬逃跑的。其余人等没有一个人上前,都是想着逃命。中郎将赶过去,是因为他是兄长,彼此都是血亲,而且奉父命送妹入宫,于公于私都不能出任何差错。那你呢?”
“朕原来以为你是齐姬的同族姊妹,后面才知道不是。你怎么要冒着丧命的风险去救她?”
这会儿天子脸上不再是她曾经见过的,对齐孟婉嘘寒问暖的关怀,他谈及齐孟婉,有种完全置身事外的淡然和冷静。
晏南镜秀美的眉毛,“这小女也没法说,当时事出紧急,就那么做了。小女在邺城,和侯女相处甚久,而且小女兄长也在中郎将手下,不管如何,都不能自顾自的逃命去吧。”
“那些人难道不也是邺城来的?难道他们不也是受了齐侯的恩惠?怎么大难临头,他们就只顾着逃命?”
这话格外的不留情面,让晏南镜无话可说。
“你是个重情义的人。”
他道,“这样的人已经难得一见了。”
天子生得有几分女相,感叹里丽色从容颜里流淌而出。让那张面貌更平易近人些。晏南镜却没有太多的欣赏的心情。
男人尤其是高位的男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来搭话的,就算是一时兴起,也有自己的用意。
男人对女人能有什么用意呢。
面前容色勾人,但她依然心如止水。
有很多事都比男色重要,尤其她没有和许多女人享用一个男人的喜好。这种事光是想一想,就忍不住犯恶心。
哪怕拥有再好的容貌,她也实在过不去这道坎。
所以她低眉顺眼的站着,没有太多的回应。
“陛下言重,这只是为人该做的。”
天子闻言,笑容更加浓厚,“你平日里和中郎将也是这么说话的么?”
她微微抬头,听到天子说,“感觉你很是想要把朕给推走。往常你和是这么和中郎将说话的吗?”
天子随随便便看出了她的用意,晏南镜也不否认,男人喜欢貌美且有情趣的女子,恰好她是个不懂情趣的。
“算了,不用说。”
她正要开口,天子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开口,“你也不要担心,朕不做什么。”
“朕没有强人所难的喜好。”
一句话,将彼此之间都挑明了。
“朕想留你在宫里,不过不管是看齐姬还是中郎将,都没有让你留在宫中的打算。连你自己都没有这个念头。朕也不会如何。”
所有的话摊开来说,是有莫大的好处。
晏南镜眨眼,很快就笑了,浑身松懈下来,也没有之前的谨慎。松弛下来的面庞,和方才是完全不一样的神色。
要吸引人许多。
“朕一直都在洛阳,曾经在书简上看过吴楚的一些风土人情,不过书上看来的终究是看来的,倒是想听你说一说。”
天子言语平和,“荆州又是南下的关隘,易守难攻。你又是从荆州来,朕想听你这个本地人士说一说那儿的事。”
“这时候,荆州已经开始天冷了么?”似乎是怕她找不到什么开场的话头,天子抬首笑问。
“这个时候,荆州应该还有余热。”
对上天子诧异的眉目,她解释,“荆州气候偏湿热,暮春开始炎热,一直要戌月月底,甚至到亥月立冬后,都不一定会凉下来。”
晏南镜知道天子想要听什么,“因为荆州地处要地,所以一年到头,打仗也多。但是好在荆州物产不错,不管是山上田野都有产出。”
“朕听说这么多年下来,荆州一直都还是当初朝廷任命那个刺史的儿孙在掌管?”
晏南镜颔首,“说是父传子,子传孙。到小女和兄长前往邺城的时候,也还是如此。”
“如此,他们倒是忠心,祖孙几代都在镇守此地。”
天子话语里似乎有些嘲讽,不过很快他话锋一转,“不过也好,世代为臣,也说明他们没有不臣之心。”
说完看她,晏南镜听出他方才话语里的冷嘲,也不会和他说打仗的事了,和他说荆州的春日踏青,夏日荷花蝉鸣,秋日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