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镜忍不住问,“那你呢?”
齐昀一愣,完全没预料到她会这么问,他眼眸挪向别处,神情里略有些慌乱。他察觉到自己的不对,有些不满。那不满是对自己的。
“我很好,现如今你先保重你自己。至于别的,之后再说。”
晏南镜回身过去,她动作里感受到腿脚上的酸胀,忍不住低低呼痛了一声。那一声让齐昀变色,不自觉的上前几步。
宫室里只有他们,彼此之间的动静,哪怕只有些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对上她讶异的注视,脸上彰显的急切变成了哀切,“你自己保重。”
“你也是。”晏南镜看着他步履不稳的向殿门走去。“虽然长公子有自己的考量,但是在我看来,人的性命康健在得失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哪怕是我,也是如此?”齐昀停住了回头看她。
晏南镜嘴唇抿紧,颔首。
齐昀面上刹那间多了光彩。
他笑了,笑容里夹杂着欣喜,“我还以为你已经厌我入骨了,不想我死,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晏南镜听着脸上忍不住抽动了两下,“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这次连‘长公子’也不叫了。他脸上笑意更浓,“我走了,你也要好好回去休养。除了你自己之外,其余的不要操心,更不要放在心上。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值得你动心神的。”
说完这句,他略有些自嘲的摇摇头。
再望了她一眼,拉开殿门往外去了。晏南镜在后面看到,原本有些蹒跚的步子,在过了殿门之后,变得流星大步。似乎完全没事一样,之前她所看到的步履蹒跚,都是假象。
她恢复的那点力气,也只是足够让她回去。她回去之后,两条腿似乎榨干了所有的气力,从骨子里酸痛无力,她只能好好的躺在床榻上。幸好服侍的宫人多了好几个,宫人照顾她一个,就好过了许多。
另外齐孟婉那儿也时常派人过来给她送东西,说自己一切都好,不必担心她诸如此类。
腿脚养了好几日,终于能下地。宫人们搀扶着她到外面走动,长廊外种着一片的银杏,在秋日里,银杏树叶全都成了茂密的明黄,仰头看去辉煌灿烂。
她扶着长廊上的柱子站着看那边的银杏树,听到身后宫人脚步逐渐远去,不禁回头去看。
原本侍立在原地的宫人已经趋步退下,天子含笑过来,“你在这欣赏银杏?”
第082章
她只见过天子三四回,惊诧之下,连忙起身。
天子向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行礼,“不用多礼了,如果朕要看人行礼,也不必私下来见你了。”
晏南镜僵在那儿,心里漫上莫大的恐惧。
“陛下来找小女,可是有事吗?”她强行稳下心神,垂首问道。
轻缓的语调让天子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他身形还带着少年人青涩和瘦削,玄端之下都能看到他略显单薄的背脊。
“陛下是不是来问侯女……”
不等她问完,天子已经摇头,“朕要是问她,到她面前不是更好,何必到这儿来。”
他言语里多了几分随意,没有在齐昀兄妹面前的矜持。
在她面前,他也不必摆出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姿态,想如何就如何。
他看向她,她身形纤细,甚至有些瘦弱。襦裙在她身上宽大飘逸,上襦外的素纱襌衣覆在茱萸绣襦外,让他想到了夏日宫中池水里的荷花。清丽秀雅亭亭玉植。
“你是邺城人么?”
天子对晏南镜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来。但是那张面孔惊惶的垂下去,不仅不上前,反而还退了几步。
她单薄的肩背在秋风里越发的萧瑟,头颅微抬,面上眼里的惊慌失措,配合着那出众的眉眼,越发的我见犹怜。
天子一愣,随即笑了,“害怕?朕也不会吃了你。”
“陛下说笑了,小女出身低微,不敢冒犯陛下。”
他坐在那儿,有些哭笑不得,“是因为齐姬吗?”
言下之意是她害怕齐孟婉的责罚,所以才会对她避之不及。
晏南镜赶紧否认说不是,“陛下金尊玉贵,而小女出身低微。礼数不周到,贸然行至陛下跟前,害怕自己会失礼被问罪,所以不敢上前。”
这回答勉强是让天子信了,他见过不少胆小谨慎的臣僚,现如今遇上一个胆小谨慎的女子,着实也正常。
所以他也不难为她了,干脆示意让她就站在那儿说话。
“你是邺城人么?”
晏南镜摇头,“小女是从荆州来的。并不是邺城人士。”
天子满面恍然,“难怪朕听你说话的口音,和齐姬不一样,和洛阳口音也不同。”
说着他满脸的兴致盎然,“荆州不属于齐侯,你是怎么从荆州到邺城的?”
“家兄效忠刺史得罪了当地大族,要置全家于死地,万般无奈之下,投奔了中郎将。”
这种事在这种世道很是常见,并不是多稀罕的事。天子却略有些纳罕,“是投奔中郎将,而不是齐侯。”
“中郎将在邺城如此有声望?”天子说着忍不住坐直了身,“既然不去投靠齐侯,去投靠中郎将。”
天子的话语听着像只是平常的交谈,晏南镜也拿不准他看似平常的话语背后,有没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