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简离开之后,所有的动静随着门板外离开的脚步,一并全都退去了。只有他一人留在那。
齐昀痛苦的皱眉,身子蜷曲,将脸埋到自己的双手里。
齐侯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黑了。齐侯性情暴烈,除非大事上的逼不得已,否则都是立即就要看到结果。
齐侯踏入屋子,就见着已经站在那儿拱手行礼的齐昀。屋子里药味浓厚,他也没想真的把人给弄死,也无所谓了。
“昨日挨了一顿打,清醒点了没有?”
齐侯问。
昨夜他亲自动手,暴怒之下,没有半点手下留情,每杖打一次,他都要问问齐昀到底答应不答应。
直到他打到手掌发麻,手臂都使不上劲,也没有听到齐昀的一声痛呼。
这让他颇有些赞赏。
不过事情他都分得清楚,不会因为这点赞赏,就让他这么躲了过去。
齐昀不言,齐侯见状嗤笑一声,“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了?”
“儿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齐侯笑了一声,“你不傻。”
“婚姻之事,原本就是父亲做主。轮不到你自专。我听说你私下和其他女子有往来。这是你私事,我也不会问什么。”
“不过娶妻之事,由不得你自作主张。”
齐侯冷笑一声,背手看着他,“我已经和许倏已经定好了,择日纳彩,问名。”
齐昀牙关咬紧,几乎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全都集聚在紧咬的牙齿上。
“不甘心?”齐侯弯腰下来问。
齐昀抬首,双目和齐侯对上,“多谢父亲。”
齐侯突兀大笑,“不甘心就对了。”
说着手掌重重的拍在齐昀的肩上,手指攥紧拿捏他的肩骨。五指收拢的时候,指掌下已经属于成年男人的骨相让齐侯愣了下。
面前的长子,早已经不是当年那副瘦弱模样,在不知不觉里头已经长成了。
甚至已经超过了他。很快齐侯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鼻子里嗤笑一声。他掌心用力,将他的肩骨重重的压下去。
这是父子之间的相争。
他要让长子,对父亲绝对的服从。
手下的骨头越硬,他就越是要压下去。
瞬间,那和他对峙的力道不见了,坚硬的肩骨顺着他的力道下沉。
齐侯一愣之后,脸上多出许多意趣。
“你回去吧。等背后的伤势养好了,亲自去趟许倏家里。”
杨之简的宅邸不小,哪怕比不上齐昀,但也足够他们兄妹安身立命了。
晏南镜的到来,让府邸上下忙乱了好久。府邸上的家仆还有仆妇都不认得她,表明身份之后,好一阵忙乱。
幸好留在府上的奴婢们也没有偷懒过,该打扫的都打扫了。主人来了,马上就能住下。
到了酉时,杨之简回来了。
兄妹之间这么多年下来都有默契,哪怕什么都不说,也知道彼此要做什么。
杨之简回来之后,只是道了一句,“齐侯已经将此事定下来了。”
晏南镜点点头,“我早料到了。”
又看他,“他没事吧?”
“说不上好。”杨之简坐到她对面,叹口气,“齐侯下手比我以为的还要狠。”
“我和他说那番话的时候,他过于激动,以至于伤口裂开。”
见到她蹙眉,他赶紧道,“已经让人看过了。”
“到傍晚的时候,人已经放出来了。”
晏南镜低着头,轻轻扯弄衣袖上的茱萸绣纹,绣纹细致,被她扯了两下,茱萸的枝叶都有些变了。
“既然放出来了那就好。”
杨之简颔首,“接下来你不担心?”
晏南镜笑了一声,“我担心什么,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局势最好。而且现如今都已经出来了,接下来该如何做最好,那是他操心的事了。”
杨之简愣了下,“我还以为你会伤心。现如今看来,最好不过了。”
晏南镜拉了下唇角,“伤心也无用。我就算哭死了,也没有的。”
杨之简不说话了。
晚间用过晚膳之后,有人来禀报,“有位郎君过来,说是旧人,想要拜见郎主。”
杨之简听见,立即去看晏南镜。他们兄妹在邺城能有什么旧人,就算是荆州的旧人到了邺城里,也不该来拜见他。
电光火石之间,他当即明白了来者是谁。
“知善,不如我回绝了吧?”
晏南镜站起来,“不用,来都来了。而且阿兄还要在他手下,有些话说了总比回避好。”
杨之简还是不放心,晏南镜看过去,“他是个什么人,阿兄应该比我清楚。”
杨之简见状,点了点头。
晏南镜在会客的堂上等着。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最后停留在门口。
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了,齐昀的面庞袒露在夜色的烛火里,惨无人色。
晏南镜见到他,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明明只是一日没见,但是他似乎变了个人。
他定定望着她小会,堂内点着烛火,烛火照得他那张脸上越发的毫无血色。
晏南镜已经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鲜血和药草混合的气息。
她嘴唇动了下。她早已经知道他被打的不轻,但是真正见到的时候,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