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杨之简心下觉得不妙,压低了声量,小心的觑他。
他脸上和嘴唇都没有半点血色,“她即使不是你亲生妹妹,但也和你一同长大,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杨之简吃了一惊。
齐昀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你骗我,除非亲耳听到她说,否则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杨之简万万没料到,眼下竟然是这幅局面,明明齐昀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这番表态。
“长公子?”杨之简靠近了一步。
“让她来,让她亲自来!”齐昀咬着牙,胸腔里气血翻腾,连带着口齿里都已经尝到了腥甜。
“她若是不来,你一个字我也不信!”
杨之简正想要劝说,突然闻到已经浓厚几分的血腥,当即他就变了脸色,去看齐昀的后背。见到原本完好的背部,背后衣物上,竟然已经洇出血来。
他顾不上继续劝说齐昀,当即奔出门外,让门外看守的卫士去叫医者来。
齐侯没有放话说不管长子的死活,所以杨之简一奔出来,卫士们就立即请了医者来。
昨晚上齐侯打完,见着齐昀竟然没有低头,丢下木杖就走了,也没让医者过来上药。
杨之简见着医者把齐昀外袍脱掉之后,内里中衣背上都是血迹。
他吓了一跳,一时间杨之简不知道该说齐侯下手之狠,还是该敬佩齐昀的忍耐力。毕竟方才他进门的时候,齐昀脸色除却苍白一些之外,看不出什么别的异样。没想到衣袍之下竟然这么严重。
内袍已经被血给粘黏住了,医者没办法,只能撕下来。要不然接下来根本没办法进行。
杨之简见多了厮杀,在一旁闻着散发出来的血腥,也还是有些不适。
医者的手再怎么轻,把衣料从伤口撕扯下来,依然是痛的。
杨之简见着齐昀的额头上落下豆大汗珠,却依然咬牙不吭一声。现如今先止血治伤要紧,至于痛不痛,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
药童已经抱着捣碎的药草进来,医者看了下就把捣碎了的药草仔细敷在那已经淌血的伤口上。另外有些已经红肿还没有破溃的地方,医者用针把内里的淤血放出来,放任淤血在内,到时候说不定伤口都能溃烂掉。
忙活了好久终于处置伤口完毕。
医者叮嘱尽量静养,不要有过多劳累。
送走医者,齐昀在那儿一言不发,杨之简叹息,“知善也是为了长公子好。”
齐昀闻言,眼眸动了下,转过来勾住他。杨之简被他看的浑身发凉。
“我说的都是真的,长公子应该分辩的出来是不是谎言。”
齐昀心口处像是被捅了一刀,刀子捅进去,拔出来。鲜血从伤口里迸溅而出,带出了躯体的热量。
他只觉得手脚冰冷,只能死死咬住牙关。他当然知道杨之简没有说谎,但是他宁可骗自己那不是真的。这便是过于聪慧的悲哀,哪怕想要骗自己,都难以办到。
“我不需要她为我着想,她——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将我放在心上过?”
杨之简愣了下,摇头说不,“长公子和知善也相处过,应该也明白她的做派,若是真的不放在心上,恐怕连开始都不会有了。她只是真的担心公子罢了。”
齐昀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苦涩。
“我没有想要放弃,只是一个晚上,她就让我顺从父亲的安排。”
不用一个晚上。杨之简心道。他说完那话,不过是两息的功夫,她已经做出抉择了。
“长公子还请体谅她。我们兄妹人微言轻,在君侯面前,什么都不是。知善也没有什么本钱来助公子对抗君侯。”
齐昀知道杨之简说的都是对的,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直接对抗父亲。甚至,他都不能将自己的心意清楚明白的和父亲说。他不能去格外责怪她什么。
但是心底里总希翼着,他在对抗的时候。她能陪在身侧,哪怕什么都不说,那么都不做,他都甘之如饴。
“知善希望长公子能好。”杨之简说着,拿过放置在一旁的外袍给他披上,“长公子难道真的不知道?”
“现如今的局势,容不得有差错。一旦真的出差错,不仅仅是长公子,连着我们兄妹也要死无葬身之地。这里头的利弊远比儿女之情重要的多。知善就是知道这个,所以才让我来。”
齐昀扯了下唇角,“除了这个之外,她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也不敢多说。”
杨之简言语里有叹息和愧疚,“作为兄长,我不能保全她,哪里来的脸面继续留在那儿。”
“现如今公子虽然身处高位,但是还没有到完全到所有事都能自专的地步。”
杨之简声量压的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在长久的缄默之后,齐昀涩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杨之简也不知道适才那话,齐昀听进去了没有。他那话几乎已经是完全挑明了。只要一日没有登上那个位置,那么齐昀就一日不能随心所欲。
而登上那个位置,是要有一定的退让。
“属下告退。”杨之简知道言多必失,所以齐昀那话一说,也没打算继续留下去,立即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