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眉眼里黯淡下来,内里全是消沉,“我在你眼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嘴里话这么说,可是悄无声息的靠近过去。
他善于抓住机遇的人,哪怕是半点机会也不会放过。一如现在。
晏南镜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干笑了几声,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我只是随意说了一句,不要当真。”
“就算是玩笑话,这种话也不能乱说,万一被有心人听去,大做文章,就算之后没有真的因此如何,也会有平白多出不少波澜。”
晏南镜正想开口,错眼见到齐昀已经在跟前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满脸的落寞。
“我知道我在知善心里原本就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没想到竟然到如此地步。”
晏南镜唇齿翕张,有些不知所措,不等她开口。他寂寥笑了笑,“罢了,也是我自作自受。”
晏南镜望着他,“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奇怪,你们父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深仇大恨,非得在你额头上来一刀。头脸关于颜面,可不是小事。”
“父亲怒火攻心,掷了刀笔,不凑巧这儿就被刀笔划了下。”他笑了笑,那笑容落在她的眼里颇有些苦涩。
听他这话像是误伤,但就算是误伤,做父亲的也应该有所表示。晏南镜也没有听说齐侯对他有半点关怀。
她望见他眼底里的寂寥,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把之前那话挽回些,她忍不住看向杨之简,“那君侯如此表态……”
“怕是不妙。”杨之简答道。
“君侯和长公子并不是普通父子,君侯在外对长公子的一言一行,都举足轻重。”
“我已经料到有今日了。”
齐昀摇摇头,笑了笑。
晏南镜坐在那儿,正要开口,又听他道,“不过即使如此,我也未曾后悔过。”
她一愣,齐昀继续笑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十全十美,都想要,倒头来会变成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也早已经料到了。”
晏南镜心下五味杂陈,“你……”
“你活该。”
齐昀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幽幽叹息,然后点头,“的确是我活该,不过我并不后悔。”
绵软的语调里,还是一样的强直。
“我已经有我想要的,至于别的,虽然可惜,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晏南镜唇齿微张,最后扭头过去,“那你就自己慢慢承担着后果吧。”
“到时候可能不少人会弃你而去,落井下石之人亦不会少。”
她说着,见着齐昀坐在那儿,再抬头看,杨之简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偌大的堂内就剩下他们两个。连着外面的那些家仆也一并不见了。
“我知道,他们让你来,而不是亲自来。我就已经知道他们现如今已经在观望了。”
他什么都知道,但什么也都在他的预料里。
晏南镜望着他,“你后悔了吗?”
齐昀回望过去,浅笑反问,“知善觉得呢?”
她皱了皱眉,“我是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想什么的。”
所有可以放在男人身上的一切,在齐昀这总要多出许多意外,似乎男人的那套,在他身上并不适用。
“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的十全十美,能有一二如愿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至于其余的,我既然已经料到了,那么也没有什么好感叹的。”
晏南镜蹙眉听着,“你这心胸还真是不得了。我看就算是那些纵情山水的名士都比不上你。”
“知善谬赞了,其实我也不是知善说的那样。”
他说着摇摇头。
突然她紧紧的盯着他,眉头皱着,他拿了个橘子来。淮北种不了柑橘,就算把橘树一移过来,结出来的只是苦味的枳。这些柑橘是从淮南一路送过来的,路途遥远,表皮上略有些发皱,但是内里是好的。
“我身边的人其实也不少,平日里吵闹的厉害。少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齐昀说着,已经将柑橘的外皮给剥了下来,橘皮放在一旁,晒干之后可以入药。这是当年看她在荆州学的。
“你——”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要借着这事,正好让那些忠心不够的人离开吧?”
四周簇拥的人多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内里一定会有居心叵测,借机利己的。上位者不在乎臣僚们有自己的私心,只在乎能不能为己所用。
但是这样对他也有不利的地方,毕竟现如今他还没有坐到那个位置上。人太多了,心思各异,不仅没有益处,反而可能会招致祸患。借事去了一批,也是好事。
齐昀听后,眼里颇有些意外,随后他低头清理了下橘子瓣上的白丝络,“知善聪慧。”
晏南镜满脸的恍然大悟,她就说,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门心思的全都为了那点情情爱爱,还是有自己的用意在里头。
她正要说什么,齐昀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但是父亲的确已经放弃我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语淡淡的,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晏南镜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神色温和,一如最初见他的时候。
这是事实,就算是她也没办法反驳。
她低头把橘子掰开,塞到一瓣到嘴里,抬头望了他一眼,“我说你无事做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