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重情,哪怕人死了也在心上。可是男子不同,他们重活人,只重那个和自己同床共枕朝夕相对的活人,人死了在他们看来就是死了,每逢忌日能给哭两声,写一篇赋文来寄托哀思,彰显自己的深情就已经不错了。”
“为了男子的那几滴眼泪,把自己赔进去,半点都不值当。”褚夫人语重心长的拉住她的手,“更何况,他露出的那点深情,与其说是他自己怀念旧人,不如说是给外人看的。”
“所以,不要为了那几年的相处,就将自己赔进去。不值当。”
晏南镜望着褚夫人,嘴张了张。那些话倘若不是真心对她,是不会说那些话。
褚夫人真心实意的想要她好,而不是让她仅仅只是一个嫁过去的侄女。
会担忧她会被牵连,会傻乎乎的为了男人付出性命。
她突然笑了,泪水淌了下来。
褚夫人吓得赶紧扶住她,“知善怎么了?”
晏南镜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泪,又哭又笑,“多谢伯母。”
这四个字比较与褚夫人的拳拳之心太轻,但也只能说这个。
褚夫人赶紧的将她面颊上的泪擦了,“今日你出嫁,哭泣不好。”
说着她干脆轻轻抱住晏南镜,“反正,伯母说的那些话,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晏南镜带泪笑道。
“记住就好,”褚夫人点点头,“我就担心你晕了头,万一被他牵连那就不好。”
“若是有什么事,你只管回来就是。不管君侯做什么,只管冲着中郎将去。见势不对跑回来,君侯难道还要牵连到妇人身上?”
晏南镜抹了一把脸,“我都记住了。”
褚夫人给她好生擦了擦脸上,“倘若真的有那日,记得照伯母说的去做。”
“母亲。”李伯姜站在门口,颇有些手脚无措。
今日是晏南镜出嫁,婚礼是傍晚时分才开始,这会儿新妇都还没有开始妆扮,她担心晏南镜就这么待着会无聊,所以过来想要陪陪她。没料到母亲也在。
幸好她及时把婢女给屏退了,要不然这会儿多少有些尴尬。
“你来了。”褚夫人抬手在眼下轻轻擦了两下,对李伯姜招手,让她进来。
李伯姜进来,反手把门合上。
李伯姜小心的觑着她们两人,斟酌着话语,“母亲,知善,这是怎么了?”
褚夫人将脸上泪水擦干净,让人坐到身边来,说了句无事,“我来叮嘱知善一些事,你来陪知善的?”
见着母亲不说,李伯姜也不多问了,看向晏南镜,“中郎将要是对你不好,知善就回来。反正我们家门庭在这里,也不怕他什么。”
晏南镜忍不住笑了,“我都记住了,万一不好,我就回来。”
李伯姜听后握住她的手,“说好了,可不要忘记。”
平常姊妹出嫁,临行前总要祝夫妻恩爱,子孙连绵。至于回母家,不能提。提起了,便是不好的兆头。
但是李伯姜这会儿可不觉得这不是好事。
中郎将都干出那种事,现如今他得偿所愿,还不准特她们叮嘱几句。
尤其现如今齐侯的做派,让家里的长辈们很是担忧,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只能好好叮嘱晏南镜,若是有事,就赶紧回来算了。
未时,仆妇们前来给她换衣上妆,新妇的那一套十分的繁琐,得花上不少力气才能收拾妥当。晏南镜已经经历过了一次,所以再来,没有上回那么生疏。
前一日已经沐浴妥当,今日仆妇们只管给她将玄色婚服内外换上。
粉布在脸颊上轻轻按弄,晏南镜闭眼,也不看镜中的自己被描画成什么模样。待到完成,仆妇请她看看还有什么不妥。
她睁眼往铜镜里一暼,铜镜里照出一个面目模糊且陌生的面孔,乌黑的眼瞳和长眉,还有唇上的一抹小巧鲜红。看着有几分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晏南镜望了两眼颔首。
仆妇见她点头,心下一松,赶紧笑道,“女郎今日盛妆,中郎将见到女郎,必定会对女郎倾心不已。”
仆妇讨好的话语听得她有些想笑,她现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哪怕没有仔细看,也知道自己现如今的模样和平日里差别不小。
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齐昀别到时候看了,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突然她想起来,上回她也是这般,齐昀也没见得有半分认不出她。之后也没有因为她满脸厚厚脂粉,就老实半分。
她忍不住吸气,“再把眉描一遍,口脂也是,再上一上。”
脸颊抹的雪白,眼睫鲜浓,乍一眼看去,着实有些惊悚。
吓不死他!
一切完成之后,她坐在坐榻上等待,外面的天色已经黯了下来。冬日天黑的早,婚礼的时辰,自然也要比春夏要早。晏南镜都怀疑将婚期定在冬日里,绝对是齐昀故意的。
天色暗下来,婢女们将铜灯台上的烛火点亮,
即使外面昏暗,但是屋子内明亮如昼。不多时外面响起了颇有些杂乱的脚步。
晏南镜知道那是前头的人过来送消息了。果然守在门口的婢女和过来仆妇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婢女喜笑颜开,“女郎,中郎将已经来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所有人全都振奋起精神。中郎将这个新婿来了,那么这边也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