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当即叫何宥的脸上涨的通红,也不和他废话,甚至也不在乎之后如何向邺城的齐侯交代。
打蛇不死必成祸患,杨之简不死,日后不知道这人还会不会掉过头来报仇。必须斩草除根。
何宥抬手,顿时几个家仆持着弓箭对准河面上的船就射。
掌控船只的人,在郑玄朗与何宥对峙的时候,就已经拼命的往远处行驶。弓箭的射程和弓箭和弓箭手自身的本事有关,他们抬起弓箭的时候,船只本来就顺水而行,再加上好些人在拼命的往远处划,箭矢射过来,好些半道落入河道里。
不过还是有些射到了船只上。晏南镜听到外面有箭头和木头撞击的闷声。
她挺起身去看外面,就听到藏身的舱壁前咚的一声,低头一看,只见着一支羽箭落到了地上。
大船迅速飘远,何宥的手下人把手里的箭矢都射完之后,想要坐船追上来。然而这边船走的飞快,不给他们半点机会。小会的功夫那边还在火烧火燎的爬到船里,那边就已经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紧接着那点模糊的影子也很快的化作了一点黑点,消失不见了。
“使君和女郎没事吧?”郑玄朗到船舱里问。
晏南镜摇头,“郎君没事吧?”
杨之简也是满脸关切,“那些贼人没有伤到郎君吧?”
“我又不傻,那些弓箭手一出来,我就躲了。说实在的,他手下的那些人,本事倒是不多。一顿乱射,也不瞄准的。”郑玄朗笑笑,他在他们两人面前坐下来,又让人摆上两笥的麦饼。
“之前在路上看见使君和女郎神色匆忙,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过膳食。饮食粗薄,还请不要嫌弃。”
郑玄朗说着让两边的奴婢把竹笥给打开。内里的麦饼看样子才做好不久,热气蒸腾带着麦香和内里肉馅的油脂香气,随着冒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其实早膳早就用过了,但是这一路的逃跑还有担惊受怕,把早几个时辰前吃得东西全都给消耗干净了。
这笥麦饼来的正是时候。
郑玄朗又叫人端上粟米粥,“麦饼干涩,用粥汤送一送正好。”
郑玄朗除却样貌之外,几乎和郑玄符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他言行举止里,并不见半点倨傲,反而显得有些平易近人。办事也很周到。
麦饼撕开,内里的肉馅中的油脂流淌而出。她听到郑玄朗开口,“接下来,使君和女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这一路光顾着被拉住逃命去了,她没来得及问杨之简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但是即使不问,她依然能从一切里能整理出些许线索。
杨之简的靠山是刺史,刺史年轻有为,没有完全挣脱大族的掣肘,也没有实现自己的抱负,远远没到良弓藏的时候。
那就只能是刺史出事了,然后何宥那些人趁此机会要赶尽杀绝。
她往杨之简那儿看了一眼,见着杨之简放下手里的木箸,面庞上恰到好处的羞愧。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郎君出手相助,我们兄妹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他苦笑着摇摇头,“连活命都是奢望,就更别说其他了。”
郑玄朗也是叹了口气,晏南镜垂目小会,又抬眼起来,“不止我们可否跟着郎君一同前往邺城?”
“听闻邺城繁荣,我们兄妹不知道能不能在那儿寻得一席之地。”
郑玄朗的面庞上有些错愕,他看她的眼神也颇为意味深长。他没有立即回应,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此刻的郑玄朗看着依然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子,可是那探究的目光让人很不自在。
晏南镜依然还是开口时候的满面疑惑,言语里看上去似乎是有些不安,“是我问错话了吗?”
郑玄朗摇头,“其实我正想说,邺城也是一个好去处。就是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杨之简叹气,“就我现如今这样,也不知道去了邺城之后会如何。”
他似乎心灰意懒,“容我再想想吧。”
顺水而行的船只速度极其快,那些追兵根本就追不上。半日的功夫下来,众人的心全都放下来。
晏南镜靠在窗户前支着下巴,看着湖面上凌凌水光,水面上的风都是带着腥味的。
“知善。”
她闻言往声源处看去,见着杨之简撩开竹簾走进来。
“阿兄,我觉着那位郑郎君什么都知道。”
从之前的劝告,到现如今的出手相救,一切都太巧合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都是人为的。
这些世家总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或许早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出言相劝。
“我也感觉到了。”杨之简坐到她的对面,“所以我才没有立即答应他。”
没有人喜欢被算计,有些话口中不说,面上不显。不代表不知道。
荆州刺史对他有知遇之恩,即使知道郑玄朗就算知道何氏一门的算计,不管于公于私,都没有那个必要来提点。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
“阿兄在怕前途不明吗?”晏南镜问道。
杨之简点点头,“现如今这局面,谁能不怕呢。不过幸好,保住你平安无事。”
“至于接下来如何,走一步算一步。”
他现在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变乱几乎是瞬间发生的,说起来他还要多谢奴婢们奉上的冷梨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