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仆从送来了梨汤,但是梨汤入口冰凉,杨之简匆匆喝完,掉头去其他人说话。冰凉的饮品在这个节气里还是不得事宜,小会的功夫,杨之简感觉到肚腹疼痛,不敢强忍,起身和刺史告罪。
刺史很宽容,笑着道,“身体不适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言罪。”
说着,刺史转身向湖面上不远处停着的小舟招手。除却刺史还有其下属官乘坐的大船之外,还有不少仆从摇着小舟停在不远处,以防刺史这儿有什么吩咐。
“你去更衣吧。”
更衣是如厕的雅称。杨之简道谢之后,顺着放下的梯子一路到小舟上,小舟上的仆从摇着船桨,摇摇荡荡的把他送到岸边。
杨之简的脚踩到土地上,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噗通的入水声。他回头去看,湖面有人入水的涟漪,远远的他看见刺史所在的主位空了。
杨之简瞬时如同数九寒天掉入冰窟里一般,当即他提起袍裾下摆奋力往外跑去,骑马一路冲回家里。
他见到晏南镜,立即抓住她,“带上些许钱财,赶紧和我走!”
说着又看向阿元,让她赶紧和孙猛带上点钱财跟着他一块离开。
“主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崔缇见着连杨之简连行囊都不让收拾,只让带点钱就跑,忍不住问。
他是游侠,没什么家底,把环首刀一拿当即就可以跟着杨之简离开。
晏南镜也看过来,眼里带着疑问。
“现在来不及说了,等逃出去再说。”
幸好一家人加起来也没有几个,手脚动作快些,应该能逃出生天。
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杨之简握住晏南镜的手腕,带着她在行人里奔行。
这时候前头传来马夫的高声叱喝,只见着一行车马迎面过来。杨之简和崔缇护着晏南镜躲避到一旁。
车前跟着的家仆看着有些眼熟,那家仆望见了晏南镜,跑到车边小声禀告。
随即车壁上传来敲击的声响,车停了下来。
垂下来的车簾给里头的人撩了上去,露出一张脸来。
“郑郎君?”
晏南镜惊讶道。
郑玄朗看见晏南镜做的乔装,没有太多的惊讶,他点点头,“是出事了?”
不等杨之简回答,他又道,“我们正好要回邺城,如果女郎和使君不嫌弃的话,那就一路吧。”
第033章
杨之简顾不上其他,把晏南镜推了上去。郑玄朗一手拉住晏南镜,将她送到车内,又去拉杨之简。
逃命的节骨眼上,顾不上什么客气,他径直入内。坐在晏南镜身边,其余的人也全都送到后面的其余马车上。
晏南镜见着杨之简脸色惨白,忍不住去握他的手。杨之简手掌冰凉,他回头过来,面上生硬的挤出了一丝笑,来安抚她,“没事,知善不要担心。”
晏南镜哎了一声,她面色比杨之简要好些。她对他点点头,以表示自己一切安然无恙,不用担心她,又往对面的郑玄朗看过去。
郑玄朗和她双目对上,柔声宽慰道,“我们很快就往河道去了。追兵一时半会的赶不上来。”
话语里,似乎对这场变故已经了然于胸。
晏南镜眼睫颤动了下,神色依然不改半分,她只是凄楚又柔弱的坐在那儿,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这模样果然引得郑玄朗的再次安抚,“女郎不用怕,到了这里,就已经没有大事了。”
她头颅垂得低低的,点了点头。
外面依然人声涌动,但是没有铠甲磨动的声响。过了小会,外面的人禀报,说是已经到河道边,请郎君下车上船。
郑玄朗一行人来的时候是走陆路,但是回去的时候却是走水路。
船只是老早就预备下了,停在那儿,所有的行囊都已经提前一日带到了船上。只等人过去了。
“现在形势紧急,使君和女郎还是先与我等一块儿上船,至于之后等到时再说。”
现如今也只能这也了,杨之简说了一声叨扰,握住晏南镜的手腕从车上下来。
阿元这会也正好从马车上下来,和儿子孙猛满脸迷茫又惊恐。见到晏南镜,赶紧的围过来。
“郎主,这是怎么了?”
这会儿逃命要紧,哪里来得及细细解释。
杨之简脸上绷紧,只是紧紧抓住了晏南镜的手腕,“一切等脱困再说。”
“阿兄。”杨之简看过去,见着晏南镜对他安抚的笑了笑。
他们即使没有血缘,却也比亲生兄妹更加亲密。一块儿在这混乱的世道里求生,是他不可多得的温情和慰藉。
郑玄朗做事周到,哪怕事发突然,他也马上将一大家子人全都带到了船上。船只不小,可以容下一家主仆。
待到松开船只上的绳索,船只在水面上荡开,有追兵追到了岸边,晏南镜在船舱竹簾后往岸上看,认出正是那日见到的何宥。
何宥领着身后持刀戟的家仆,杀气腾腾,“听说你们收留了杨之简,那是要犯,把人交出来。否则尔等会有什么下场,可就难说了。”
郑玄朗站在舟头,只是笑笑,广袖中的手抬起来,隔空点了点他,朗声道,“我听说你是个白身,已经及冠两年了,身上却依然没有一官半职。就算真的捉拿犯人,荆州刺史也只会派其他人,怎么可能让你这么一个白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