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之上,凸起的青筋依旧。
这样挺好,免去很多尴尬和苦恼,她想。
打车到学校附近的避风塘,千岱兰给每个舍友都带了一杯椰果奶茶,又从宿舍楼下找阿姨拿到了快递。
赵雅涵说,有几家盗图淘宝店晒出来的买家秀,看起来和千岱兰花大钱去打版、做的那些衣服差不多。
卖的比“红”的价格低很多,’红’一件针织小衫49.9不包邮,它们定价19还包邮费。
好评最高的这家店,单条商品链接的评论就三百条了。
在舍友们一连串的“千姐好大方”“啊啊啊啊千姐我要和你结婚”的赞叹中,千岱兰拆了快递,十二月,上海稳定降温,快递的袋子外都是一层凉凉的寒气。她取出衣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看了几遍。
衣服是走线稍歪的残次品,没有钉“红”的标,但有水洗标,小小的一个,千岱兰一眼就认出了。
这种颜色的布料,这个水洗标,这个做工,就是麦神奇工厂里的。
她的心一沉。
布料是千岱兰花大价钱一版一版调色、才染出来的,版型也是她付了钱,盯着厂子里的老师傅一遍遍改的。
麦神奇不可能不知道。
千岱兰登时恼了。
她想起前段时间,有个厂老板给她打电话,想分一分订单,给的价格比麦神奇还优惠,被她拒绝了。
千岱兰冷静地想,现在不是扒二五仔的时候,控制好情绪后,打电话将这件事告诉赵雅涵。
赵雅涵气得和她骂了一通麦神奇。
——不是不让他处理残次品和尾货,毕竟堆在那里也是浪费,像她们这样的店,一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都清楚;但像这样,大货还在赶工,他就低价出残次品的,实在是不合适。
就算要偷偷处理,也不能再给其他的淘宝店供货啊,这不是明摆着砸饭碗么?
赵雅涵说:“这样,千姐,今天慎言哥不是要回杭州吗?你让他把衣服给我捎回来,我抽个空,明后天飞青岛,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要他以后别再——”
“雅涵,”千岱兰轻轻地捏捏山根,果断地说,“你去青岛,但先别惊动麦神奇——我给你拨钱,你买个隐形的小摄像机去,最好悄悄地录下他们是怎么倒卖的;咱们刚和他签的那笔订单,得阳历年才交货,现在预售已经开了,布料也已经运过去了,那么多订单等着发货呢,工期太赶,成衣要紧,在那之前,不好和他们撕破脸。”
捏山根是她的小习惯,初中的同桌就喜欢这么捏,说鼻子会挺,她也跟着学,后来改不掉了,一想东西就忍不住捏,和有些人喜欢啃指甲、拔头发一样。
赵雅涵慢慢地冷静了:“好。”
“我等会儿给你发张照片,”千岱兰说,“是个工厂老板的联系方式,你过去看看他们的厂子,重点看看机器和人工、管理怎么样,然后再和老板谈谈,就说有合作意向……这人叫孟见岩,今年二十九,你喊他孟哥就好。”
她一一叮嘱完赵雅涵,又打开邮箱,想看看今天爬虫抓到的数据;
殷慎言知道她对电脑技术一窍不通,写了个程序,每天自动整理爬虫得来的数据、整理文档、发送到她邮箱里。
邮箱提示消息空白,没有未读邮件。
今天的爬虫又一次失效了。
淘宝这类的网站,反爬虫策略非常高,轻则封号,重则屏蔽访问ip地址。
千岱兰不得不继续联系殷慎言。
后者回复很快,但他晚上还有个会要开,需要一段时间修好,明天再联系她——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请千岱兰吃午饭,好好地谈谈关于数据抓取的更改意见。
千岱兰说好。
人就是这样,习惯了每天打开邮箱看整理数据,现在是完全不想再手动点点点;她坐在宿舍小床上,想起吵架后第二天、杨全送来的东西。
他送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说里面都是她落在叶洗砚那边的书和笔记,担心会影响她正常学习,所以送过来。
除此之外,杨全还告诉千岱兰,说叶洗砚的一个朋友开家公司,专门提供类似数据服务,如果千岱兰有需要,可以联系。
他给了千岱兰一张名片,上面有手机号码、微信和Q,Q号。
五天内爬虫被封两次,千岱兰想,总不能屡次去打扰殷慎言,这也不是个办法;犹豫许久后,她还是加了那张名片上的号码。
对方是个声音甜甜的小姑娘,自称叫做邓素恩,是上海速贸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客户专员,已经等待千小姐号码多时了——
“您是否方便将接收邮箱告诉我们?”邓素恩说,“明天开始,我们早上八点会准时将数据发送到您的邮箱之中;在此期间,如果有什么新要求或建议,请告诉我,反馈时间为12个小时;我们承诺,技术人员对您要求的反馈、软件升级不会超过48小时。”
千岱兰说了声谢谢。
不到十分钟,邓素恩就发来近一周、每天的数据报告,这份文档比她们之前讨论的更详细、清楚,甚至右下角还有专业的汇总分析和整理。
她愣了很久,才给殷慎言打去电话,说不用修那个爬虫软件了。
殷慎言一停,背景音从嘈杂变得安静:“生我气了?”
“不是,没有,”千岱兰解释,“我订了专业的数据爬取服务——”
“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处理问题?”殷慎言无奈,“但我今天晚上真的有会,抽不出时间,红红。”
“没有,”千岱兰耐心地说,“就是感觉这也太麻烦你了……我不懂软件,本来以为写好就能一直用下去;没想到中间这么多小麻烦,还得频繁联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