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开霁(118)
华瑶突然想起白其姝的身世。她紧紧地盯着白其姝。
白其姝微微一笑,杜兰泽插话道:“殿下势单力薄,万万不能把谢公子逼到绝境。”
白其姝轻抿了一下嘴唇,才道:“杜小姐尚未成婚,恐怕很难明白其中的道理,总之呢,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孰强孰弱,应当在殿下的掌控之中……”
杜兰泽打断了她的话:“白小姐杀伐果断,在商场上无往不利,但在官场上,或许会碰壁。”
白其姝眉梢微挑:“我从没当过官,你怎知我当不好?”
杜兰泽道:“无论做官还是做人,最忌讳意气用事、不顾后果。”
白其姝道:“你瞻前顾后,必定会顾此失彼。”
杜兰泽道:“凡事稍留余地,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白其姝道:“你心肠软,手段也软,殿下听了你的话,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杜兰泽道:“你行事不顾分寸,说话也不知深浅,殿下不会听信你的谗言。”
白其姝笑了:“你身上有一股穷酸气,脑袋里只有一根筋,我可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行了,别吵了,”华瑶抬起一只手,止住她们的声音,“你们二位是我的左膀右臂,千万不要内讧。我明白你们的意思,确实,我不能意气用事,晾他一阵是敲打,晾久了不好收场,我该回去了。”
华瑶撩起车帘,观望黯淡的天色。
少顷,她离开这辆马车,返回谢云潇所在之地。
半天已过,谢云潇看完了大半本书。他点起一盏灯火,光色从琉璃灯罩中透出,洒落在他整洁的衣袍上,勾描出一道无可挑剔的侧影。
此间车厢之内,犹如天台仙境。
然而华瑶视若无睹。她登车以后,就抓起一只小鹦鹉枕,坐到谢云潇对面的软榻上。
没过多久,她感到困倦,倒头躺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隐约察觉谢云潇熄灭了灯火。
夜黑风高,车内没有一丝亮光。马车走过一段崎岖山路,震得她心烦气躁,有人把她搂进怀里,轻抚她的耳尖,妥帖地慰藉她的心神不宁。
仲夏深夜,蝉鸣杂乱,那人的手指犹如冷玉,紧贴着她的肌肤,清清凉凉的,给她一种舒适又惬意的感觉。她轻吸一口凉气,闻到一股澄净的冷香。
她想试探谢云潇的口风,却不想让自己落于下风,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悄悄问道:“你服软了吗?”
谢云潇道:“并未。”
华瑶又问:“那你知道自己今天惹祸了吗?”
谢云潇低头在她耳边说:“你我凡夫俗子,贪恋红尘,执迷不悟,原本也是自寻祸根。”
华瑶正要反驳,谢云潇竟然说:“先别讲话,让我再抱一会儿。”
谢云潇的这一句话里,似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涩感,华瑶不太明白,对她而言,这种情绪是很罕见的。
华瑶茫然不解。她小声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吗?”
谢云潇道:“你还是不明白吗?”
华瑶觉得他在打哑谜,她语气冷淡:“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明白。”
话音刚落,谢云潇俯身去吻她的嘴唇。
马车仍然震颤不止,他抬手垫在她的背后,继续一心一意地亲吻她。
百般缠绵之时,华瑶还没忘记自己的大业,认真地说:“你……你和我成亲吧,我对你一片真心,除了你之外,我从未亲近过任何人。我会好好待你的,你要相信我,等我们回到了京城,我立刻用战功请旨,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好嘛?”
她不知道他做了何种考量,总之,他侧过头,片刻后,他答应道:“好。”
第46章 春宵帐暖天将曙 “只想立刻和你进洞房……
短短一个月之内,车队横跨秦州,渡过东江,途经虞州,终于抵达京城。
街市上的行人熙来攘往,随处可见丹楼画阁、珠帘绣幕。宽阔的道路纵横交错,一望无际,罗帏香车穿梭而去,高头骏马奔驰而来,遍地锦绣,满城荣光,堪称一片太平繁华气象。
华瑶拉开车帘,望向窗外:“我们到京城了。”
华瑶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时隔一年,她重归故乡,心中没有半分感怀,只有无穷无尽的算计。
她必须谨小慎微,亦如往常一般夹着尾巴做人。否则,一旦她威胁到父皇的权位,父皇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正如当年,父皇杀了她的母亲。
她闭上双眼,放下车帘。
拱卫司的一群高手封锁了整条街道,都知监的掌印太监守在路口,伏跪行礼道:“恭迎二皇子殿下、四公主殿下回城!叩请二位殿下万福金安!谢公子荣贵金安!”
掌印太监此言一出,拱卫司、都知监、镇抚司的一众人等纷纷下跪行礼。众人眼见皇族的车队从他们面前走过,缓缓地驶入武侯大街尽头的一座行宫。
圣上有令,华瑶和晋明不得外出,必须暂居行宫,听候圣谕。
这座行宫名为“嘉元宫”,原本是嘉元长公主的府邸。
嘉元长公主,乃是华瑶的亲姑母。
昭宁十四年,嘉元长公主结党营私,谋危社稷,犯下了天理难容的大罪。当今圣上念在他与嘉元的“手足之情”,将她囚禁于养蜂夹道,迄今已有十一年。
圣上处死了嘉元的丈夫、女儿、近臣以及一众侍卫、侍女,只留嘉元一人苟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