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522)
姜离手中拿着的是一本药草志, 多记载着白敬之这几年在外任职时, 去各处名山大川采药时的见闻,尤其将百药习性与药理记录的极其详细。
岳柏恩便道:“姑娘有所不知, 白氏祖上乃是药农起家,后来行医济世有了声望, 但药理仍是白氏医道之根基,他们幼时开蒙所学的不是千字文, 而是神农本草经,你便知白氏多执擅此道了,早年间敬之为医工时,便管着衙门采购药材的差事,不管是哪家送来的药材,他只需一眼看过去便能明辨优劣,当时外头的皇商人人都怕他。”
姜离面露佩服,“原来如此,有白太医掌眼,想来送入内宫的药材没出过岔子。”
岳柏恩笑道:“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白珉自外走了进来,他身着麻衣,身后带着两个小厮,二人手中拿着托盘,是来送茶点的。
见了礼,白珉叹道:“如今府里剩下的人不多了,难免照顾不周,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说着茶水递了上来,姜离便问:“白管事开始遣散仆从了吗?”
白珉道:“是啊,本来这些事老爷已经安排好了,按理,要等月中我们离开之时他们才能回乡,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们留下也害怕,想走的我已经让他们走了。”
姜离不禁道:“如今案子还未查清楚,就这么走了吗?”
“姑娘放心,这些都是禀告过裴大人和龚侍郎的,都是确定与案子无关之人。”白珉话音落下,见岳柏恩空着手未动茶点,便自己端着茶盏上前来,“大人请用茶吧,这么多案卷,今日只怕也是看不完的”
岳柏恩手中还有一卷书册,闻言目光留在书册之上,单手来接茶盏,待他将茶盏拖住,白珉便松了手,可就在他松手的刹那,那茶盏摇晃着一倾,直直朝着岳柏恩身边桌案滑落下去,“啪”的一声,茶水尽数倒在了桌案卷宗之上。
这变故吓了众人一跳,姜离转头一看,先瞧见岳柏恩被烫的直甩手,“岳大人”
“别管我别管我,先救册子!”
热茶滚烫,岳柏恩顷刻红了掌心,袍摆也被茶水打湿,他抖着袍摆后退两步,姜离几人只好先听他的去救被打湿的书册。
“还好还好,只有最上面的被打湿了。”
前来帮忙的医师松了口气,姜离也连忙抱起一摞书册移位,可就在她将书册放置在另一侧桌案上时,一本夹在中间的文卷引得了她的注意,她抽出那本案卷,刚翻开看了两眼眼底便是一亮,“白太医还研究过肾痨之症?”
此言一出,太医署三人都看了过来,岳柏恩轻咦一声,顾不上掌心之痛,先两步上前来,“肾痨之症?没听敬之说过啊,这上面的医案还不少呢”
这便是宁珏提到的案卷,当日宁珏黑灯瞎火未看明白,此时姜离却看得有些心惊,“这些病患……都是二十出头的男子,除了肾痨之症,还有不少并发之症,都是病入膏肓之人,白管事,白太医怎么会给这么多人看病?”
白珉闻言有些纳闷,近前看了看,一时想起了什么,“小人想起来了,这些病患多是老爷在地方上看过的,小人也不懂,反正这些年老爷时常记录此症,此症多为绝症,老爷或许是想研究治法,想来也没什么古怪的吧?”
姜离不禁问:“白太医只给二十到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看?”
白珉迟疑道:“小人也只粗通些药理,若未记错,老爷给其他年岁的男子女子都看的,但只记这些人的病况”
说着话,他扫视了一圈屋子,“这案卷……从前老爷十分宝贝,如今……罢了罢了,若大人觉得有用,便一并带回去吧。”
岳柏恩又道:“确是古怪,看来敬之只想深究这个年岁的男子肾痨,难道从前敬之在此症上有何遗憾?”
白珉眼神闪了闪,“小、小人不记得了。”
白珉与岳柏恩相识日久,这古怪神色连姜离都看得出来,岳柏恩自也瞧出不对,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发问,白珉道:“那小人就先去守灵了,大人和姑娘有何吩咐让他们来寻小人便是。”
白珉说完便走,岳柏恩犹豫一瞬,到底不曾多问,一转眸,却见姜离面容寒霜,一副凝重之态,“怎么了薛姑娘?”
姜离道:“二十多岁患了肾痨之症的男子,我倒是想起来长安城中的一位贵人,我也是今日才听说过他,不过他已经过世多年了,岳大人或许不知道此人。”
岳柏恩一愕,“姑娘知道?是何人呢?”
姜离便平静道:“据说当年的淮安郡王便是患此症过世,大人可知道?”
岳柏恩面色微僵,“淮安郡王,姑娘是从何处听说的?”
姜离犹豫片刻,“此事说来话长……大人刚才说白太医有何遗憾,会不会就是遗憾此事呢?都说长安城的世家贵胄皆是互相熟识,那白太医可认识这位郡王?”
岳柏恩磕绊道:“应、应是认得,但那位郡王已经过世多年,敬之此行,不一定与那位郡王有关,先将这案卷带回太医署罢。”
姜离点点头将文卷递过去,一转头又去看别的书册,岳柏恩捧着那案卷多看了两眼,一时心事重重起来。
如此帮忙辨析至申时,前院之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几人回身去看,便见裴晏带着人走了进来,他行至门口,目光扫过姜离,道:“薛姑娘和岳大人在的正好,有两张医方请你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