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617)
郑文薇犹豫片刻,撂下一句“你稍等”便往内室走去。
此番不过片刻,郑文薇拿着自己的丝巾走了出来,她用丝巾沾了一点儿香膏,递给姜离探看。
便见那香膏呈浅黄之色,虽放置多年,因香盒密封保存,并未变质,姜离拿着丝巾细细嗅闻观察,没多时,她恍然道,“竟是蟾酥毒”
郑文薇没听清,“什么毒?”
姜离不打算说尽,只道:“请娘娘备好此物,但千万莫露了破绽,等到了行宫,一切安排我会与娘娘商议,毕竟我现在还需为娘娘看诊。”
交代完一切,姜离又不放心地问:“宁娘娘这几日如何?”
郑文薇冷哼道:“还称病呢。”
姜离心中有些不安,“若是一直称病倒也算好。”
距离祭天大典只剩三日,郑文薇定声道:“就算她想问我什么,我咬死不认便是,是成是败,就在此一搏了。”
从东宫出来,姜离也有些心潮难定,正要往朱雀门去,却见数十禁军护送着几个着朱袍袈裟的和尚往承天门去,和尚之后,几十个灰袍工匠拉着十来辆木板车,每一辆板车上都放着巨大的木板箱笼,一行人浩浩荡荡,声势极大。
怀夕惊道:“这是做什么?”
姜离倒是知道,“陛下的万寿楼除了给陛下贺寿,里头每一层都要供奉在相国寺开过光的菩萨像,这应是来送菩萨像的”
等队伍入了承天门,主仆二人才往外走,待上了马车,怀夕纳闷道:“既是陛下的万寿楼,为何还要供奉菩萨像?那是陛下大?还是菩萨大?”
姜离听得失笑,“万寿楼耗资巨大,若只给陛下过一次寿岂非浪费?往后每年年节庆典都要在此处,供奉菩萨也是常有的事。”
马车辚辚走动起来,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南,正要往东行时,又一番嘈杂的呼喊吸引了姜离的注意。
她掀开车帘看去,便见不远处的御街上,几辆装饰华美的花车正在缓行,花车之上纱帘帷幔四垂,丝竹仙音袅袅,车头之上,几位戴着面纱穿着纱裙的年轻女子正在窈窕起舞,花车两侧护卫颇多,跟在花车四周的百姓们欢呼不断。
怀夕睁大眼睛,“那又是什么?”
姜离道:“是选花魁的花车游行,如今只怕剩下最后三人了,这般游行之后,便是最终决选”
怀夕第一次见,姜离索性不急着走,让怀夕在车窗处看了个够。
待回薛府,姜离便准备起祭天大典之行来,为自己准备尚在其次,更紧要的还是确保所谋无虞,她与虞清苓去龙脊山采药三次,对山势还算熟悉,翌日又往芙蓉巷与曲尚义商议详细,待确定前后关节再无隐患后,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转眼至二十五这日,天色还未大亮姜离的车架便等在了承天门外。
晨光破晓时,由一千披坚执锐的禁军开道,天子銮驾浩浩荡荡行出宫门,淑妃与太子的仪仗紧随其后,队伍最末,文武百官的车架也一起跟了上来。
此番祭天共有五千禁军与两千帝王羽林卫随护,姜离的马车行在队伍中间,前后皆是旌旗如云望不到头。
皇陵位于长安西北方向的龙脊山上,传言是大周龙脉所在,与另一处皇家猎场落霞山紧挨着,此去要走一日,如今七月末白昼变短,这一路上便几乎没有停歇,至黄昏时分,队伍方到了龙脊山山脚下。
皇陵行宫在半山之上,甫一上行,便见山道阔达坚实,两侧皆是高耸入云的松柏伫立,一股肃穆庄严之意溢于言表。
等队伍停在行宫外时已是夜幕初临,五千禁军在行宫外的林地里安营起帐,只两千帝王羽林卫入行宫护卫帝王周全。
姜离下得马车,随引路的侍从入行宫正门,与薛琦简单说了两句话后,又往女眷所住的行宫西偏殿而去。
姜离头次来此,一路行来,便见这祭宫依山而建,殿阁连绵,平日里留守在此的宫人只有百数,如今为了祭天大典,太子已提前调动近千宫婢太监,夜色之中,行宫内灯火如昼,举目望去,恍若世外集镇。
姜离因是薛氏大小姐,被安排在了独立的厢房之中,厢房内布置的简单素雅,十分附和祭宫之风,她刚歇片刻,同样安顿下来的虞梓桐和付云慈匆匆而来。
姜离心怀明晚要事,但也乐得好友相聚,但二人刚一进门,她便看出虞梓桐面色不对,“这是怎么了?路上出什么事了?”
虞梓桐摇头,“不是路上出事,是我那园子,我昨夜本想去找你说,可眼看着今晨要出发了,不想扰你,便硬生生等到了现在”
姜离心头一跳,请二人落座道:“怎么回事?挖了柳林了?”
虞梓桐点头,“起先说挖柳林,父亲并不甘愿,那道士之言父亲也不信,但这几日下来,父亲终是被我说动,前日开始挖的,挖到昨天傍晚时出了事”
虞梓桐一路舟车劳顿本就疲惫,此刻面色苍白,更显惊惶,“府里的护卫把那几颗死掉的柳树挖了出来,起先没发现异常,可我想着你怀疑那井水有问题,便让他们挖的深了些,就在昨天傍晚,他们挖到了泥水,泥水也就罢了,还、还挖到了骨头!”
“骨头?!”姜离大惊,“什么样的骨头?”
虞梓桐苦着脸道:“巴掌大的一块儿骨头,起先我还当是什么野兽,可、可管家见的多,他说定是人骨,不仅是人骨,还是小孩子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