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妄想(84)
“你要是困的话,我一个人搬就行。”程拾醒站在他面前, 是居高临下的姿势。
“还好。”他揉了揉额头,手撑着沙发,正要起来,她突然又抬手,按住他的肩, 把毫不设防的他重新按回了沙发上。
两个人又回到了一站一坐,一个需要抬头仰望, 一个则需垂首俯视的状态。
程拾醒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睨着他, 说:“我的人生还很长,还不想因为驾驶员疲劳驾驶而青年早逝。”
“那你开, 成吗?”
“那我要你做什么?”
蒋冬至逐渐清醒过来, 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问:“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你住哪里?”
她张唇就要反驳,可在她开口之前,他便先一步打断:“为什么?”
程拾醒将未说出口的话吞下, 问:“你希望我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难道我希望你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你就会给我吗?”他脱口而出。
她缄默,片刻后, 她说:“抱歉,这次我不想骗你。”
真糟糕。
在对视中,蒋冬至想。
他回来路上太亢奋,想着她昨晚挂断电话前气恼的表情,抱着他们之间的种种可能,结果见到她时反而觉得累了,尤其在听见她寸步不让的回答与毫无改变的态度时。所以他睡了一觉,这样才有精力去跟她进行下一场战争。
小时候一觉醒来世界总会变得更好,昨天的架留在了昨天,别扭也留在了昨天,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可是今天一觉醒来,见到的就是她依旧平平的神色,没有因为他产生一点点改变。
他大概是觉得有点委屈。
工作上的辛苦他向来能忍得很好,财务有压力时也能撑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可他喜欢的人并不喜欢他。
即使他做了很多努力,做了很多改变,也始终对他无动于衷。
就像过去他明明很努力想给她更好的生活,想担起作为哥哥的责任,想带好她,到头来她却离他越来越远。
究竟是他哪里还不够好,才让她选择过谈祝霄,选择过前前任,选择过前前前任,却偏偏对他,就连一点点要选择的意思都没有。
真糟糕。
他偏开脸,闷声问:“你骗我那么多次,多骗一次,又会怎么样?”
程拾醒没有回答,静静望着他,悄悄扯了下唇角,很小的弧度。
对她来说其实不会怎么样,只是凡事都有代价,她在给他理清的时间和选择的机会。
蒋冬至脊背微微弯着,仍坐在那里,没看她,脸朝着阳台那侧,也不吭声了。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他乌黑蓬松的发丝,还有塌陷的双肩。
寂静之中,她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管他,抬起脚,重新回到房内,将收拾完的行李继续往外搬。
第一个大包……
第二个大包……
她脚步匆匆,往回去搬第二个行李箱,拖鞋踩地发出嗒嗒声,手指敲着手机屏幕准备下单货拉拉。
选好车型、起始地与目的地,只差最后一步——按下“确认下单”。
下一瞬,拖拉行李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有人与她擦肩而过。
程拾醒下意识抬起头,看见蒋冬至手里握着她的行李箱拉杆,从她房间出来,一路默不作声地拉去了门口,背影固执得像生了锈、难以拧开的螺丝。
见她握着手机,怔在原地,他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手里还捏着她的行李箱拉杆,像是正捏着一个借口,力道那样大。
“我休息够了,现在清醒了。”他比她想象中更固执,“能开车了,不算疲劳驾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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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两个人都保持着安静,只剩下导航温柔的嗓音提醒着路线。
气氛总体来说还算和平。
到了地方,蒋冬至停好车,啪嗒一下打开后备箱。
又是一年春天,他外头里头是件灰色连帽卫衣,外套件薄外套,为了图方便,袖口向上卷起,露出半截小臂,将后备箱里的行李箱拎到地上,又把大包叠放在行李箱上面,最后抱起真空袋,另一只手将后备箱用力往下一扣,合上。
“带路。”他道。
程拾醒应了声,从他怀中象征性接过个真空袋抱着,剩下的全丢给他,在前面领着路。
进了单元楼,她听见蒋冬至在身后道:“三十一。”
楼号。
她的眉峰微不可见地一动。
电梯上行,到十二楼后停下。她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掏出钥匙,插入,转动,听见身后蒋冬至又道:“一二零二。”
“为什么突然报这个?”她随口问。
“提醒你一声。”他说,“我记住了的意思。”
“你记住这件事会给我造成什么威胁吗?”
“如果在我要多联系联系你的时候,消息石沉大海了,我会来这儿敲门的。”
程拾醒无所谓地耸肩:“你来,我在不在家就说不准了。说不定我凌晨一两点回来,你要是能等到我,那就等。”
“如果你要那么晚回家,更应该联系我。”
“你不是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吗?”
“……嗯。”
“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我知道。”
“我现在工作蒸蒸日上,生活费来源靠自己没有问题,也有自己租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