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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枭图(15)

作者: 十载如憾 阅读记录

几月过去,情场老手们铩羽而归。

他们的预计完全错误,迎头撞上的不是手到擒来的草包,是一个奸诈的商人,她能把一切——智才、艺术、人性、梦想变成金钱,再从金钱中萃取权力。

男人们甜言蜜语里给她的承诺、给她描绘的蓝图、给她画的大饼,在火眼金睛下粉身碎骨。

坚持最长的一个败退在某次浪漫的烛光晚餐,十八般手艺用尽,发出的海誓山盟将自己感动,情不自禁去牵赵大小姐的手时,得到一个耐心的笑容和鼓励的眼神,像欣赏一只会翻跟头的草履虫。

老手汗毛直立,手指僵硬,头皮上刮起凉飕飕的风,产生了一种“生殖隔离”的荒谬感。

赵大小姐的情路如同二万五千里长征,难以通关,列强们不得已打起亲情牌。赵伏波时年不满十八,需由监护人代持股份,而父亲被剥夺政治权利,母亲又没有自理能力,再高一辈的没那个福气活到四个现代化,大好时机之际,四面八方冒出她父亲多年的“故交”,沉痛又慈祥送去慰问品,以此博得遗孤好感,获得司法支持。

监护权最终判给一个叫魏隆东的人。

赵伏波为自己找的这么一个监护人,关系远得不止一星半点,是她母亲的堂兄的老婆的弟弟,简练一点,是她母亲那边的亲家。早在她不满周岁那年,母亲堂兄出车祸去世,这层亲家关系也断了,平时并不来往。

魏家的虎须平常人碰不得,魏隆东有自己的事业操劳,家庭美满,压根没时间管这个被塞过来的远房祸害,像模像样关照一番,打点钱,就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同年,股东会召开,董事大洗牌,至年前,赵伏波坐上董事会的专属席位。

直到她稳坐第一把交椅,游刃有余地快速换血,才被人翻出一桩案子:她父亲赵怀赫牢狱之灾正值运作之时,生前最信任的股东跳楼自杀,侦查现场寻访亲友都未发现任何疑点,又有巨额债务的恰当理由,因而迅速结案。

因此赵怀赫出事那段时间,是赵伏波在积极运作,还得了一个孝子贤孙的名声。

——然而不可否认,随着调查逐步深入,赵怀赫的罪名一次比一次重,陷得越来越深,经过管理局批准,跨省转去“東征第一监狱”之称的石库监狱服刑。

这个判决一出来,就是变相地告知家属亲友——别忙活了。

有人后知后觉察觉到里头有一丝猫腻,但也仅限于“觉得”,没有任何证据,这件事不了了之是因为赵伏波的回应:“觉得是我做的?你觉得?阴谋论是不能将一个人定罪的,而你的‘觉得’可以去和‘诽谤罪’对簿公堂。”

赵伏波在白访风的心目中是一座高山,一片大海。

而她的一生注定是石头与水沟,她妈妈是别人口中的“小三儿”,她的出生是一个不被承认的污点,她的一生都撕不去私生女的标签,没有父亲,只有一个泄欲的男人。

被生下来是自己的错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会有烙印黥面的惩罚。

母亲对她说,这是前世的孽,今生要还完,否则下一世还要受罪,访风捂住耳朵,隐隐觉得不是的,没有什么前生今世原罪本罪,只是不公平。

因为无力改变,所以索性不挣扎,俯卧在神佛脚下,用自我贬低安慰自己。

十几岁的年纪,言情故事替代童话在班级间流传,访风也经常幻想有一个如意郎君,不嫌弃自己的家庭身份,爱她,帮助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这样的白日梦终止在一个下午。

某天下午,赵伏波登门拜访。

第12章 枭雄

那是一个的春转夏的半下午,早晚风凉,正午晒地水泥翻烫,在晚风中慢慢散热。

有人叩门。

笃笃,很轻,不像住在这里的人,敲自家的门都像讨债似的发狠。

访风拔出铁门的栓,门外贴墙靠着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女孩,侧分的亮丽短发,打着摩丝,露出光洁的额头,手里握着一包烟,风衣的手肘部位蹭到石灰的墙,刮出一片斑驳的白色。

她愣愣打量这个人,母亲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谁呀?”

时间像是断片,下一秒,母亲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惊恐:“赵,赵……”她大喊女儿的名字,“访风!过来!快过来!”

访风被母亲的喊叫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前的人挑了一下嘴角,笑得很敷衍,说话也像没吃饭似的阴柔:“我,赵伏波,不吃人。”

赵伏波。

她听过这个名字,在电视里,街坊间,没想过有朝一日名字的主人会亲口对她说出这三个字。

这个人是她的姐姐,是与她一半血脉相连的陌生人。

我会死吗?访风第一反应既茫然又恐惧,她知道妈妈和她都是“不光彩”的存在,“打小三”这个词是被社会默认允许的,闻讯赶来的人从不会拉架,只会笑嘻嘻看热闹,她们是地沟里的老鼠,四处躲藏,人人喊打。

在门口访风都能听到母亲牙关打战的声音,她知道母亲胆小,却不敢站起来跑,有种身处非洲大草原与狮狼虎豹对峙的错觉,你不动它不动,你一动,它就要扑上来把你弄死。

赵伏波没什么兴致地扫过公寓陈设,从烟盒中倒出一根,衔在嘴里点燃。

“咱爹是个混蛋。”她呼出一口烟,两指夹着烟头搔了搔眉头,“托生到混蛋的后代里,不能拒绝,挺不幸的。”

访风蹲在地上,吓得牙关直抖,直溜溜盯着这个从未谋面的姐姐。

一只手按在她的脊背上,有力温暖,赵伏波用力把她带起来:“跟姐姐走吧,姨,一块吧,家里空着呢。”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给了她们更大的恐惧,一时间连杀人抛尸都想到了。

访风与母亲白筠兢兢战战被带回了赵家,没有拒绝的余地,赵宅庞大且时髦,她头一回见到地上铺的是木头,客厅上悬挂着闪瞎眼的钻石大吊灯,卫生间大到吓人,一尘不染的白瓷浴缸和暖洋洋的浴霸。

赵伏波把她推进去,挽起袖子,把她从头到脚涮了一遍。

她被沐浴球搓得痒,好奇心压倒恐惧,笑得在浴缸里打滚,四处乱爬,还向赵伏波泼水。赵伏波脸色淡淡的,没有发怒的迹象,陪着她闹,开了按摩装置让她去玩。

互相泼水时没注意,旁边的烟盒浸了水,赵伏波打开看了一眼,皱眉扔进垃圾桶,齿间转着一根牙签,懒洋洋靠墙上看她玩泡泡:“好玩?”

访风用力点头。

“说话。”

访风细细弱弱开口:“好玩。”

赵伏波嗤笑一声:“猫都比你叫得响。”

过了一阵,赵伏波加了热水,让她等水凉就起来穿衣服,自己关门出去,访风听到她在客厅跟她妈妈说话:“姨,户口本带来了?这事我还得托人去办一下,叫访风改个姓,以后接手怀钧的事也方便。”

她妈妈的声音惶恐又轻柔:“不不……我们不沾公司的事……大小姐这是您的资产,访风与我都不会插手……”

赵伏波轻啧:“赵怀赫我都撂倒了,还能怕你们翻了天去?看不起我呢。”

访风推开一条缝,看见姐姐揽着她妈妈的肩坐在沙发上,放下上身白衬衫的袖子,看上去像个温和有礼的文艺青年:“姨,你也知道,有钱人家糟心事多,访风那么聪明的小孩,你舍得给养废了?别哭,我反正舍不得,看在有同一个爹这么倒霉的份上,她肯上进,我就把公司给她——我容易祸害人,让我兼任老总,旗下艺人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顿了一下,她抽了几张纸巾给低头掉眼泪的白筠:“当然,姨要是不同意,我就把访风送出去念书,镀层金回来,找个工作,也挺好。——您今晚和访风睡一个卧吧,商量清楚,是出去念书,还是放我身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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