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皇X猎宦(223)
郑党,阉党,棠溪追,顾九倾,三省六部,全朝廷的老狐狸们,不管现在斗得有多激烈,他们最后的结局,早就被当今天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死无葬身之地!
一切只为顾万崇开路!
他们都不过是皇帝手中的棋子罢了。
裴厌辞被这种想法滑稽到笑出了声。
“我的意思,从来都是陛下的意思。”棠溪追又重复了一句,手里优雅地拿着汤匙,舀了一口杏奶酥酪,轻轻含进带笑的嘴里,又往碗里舀了一口,吃进嘴里。
他在笑。
他仿佛在谈论今日秋阳的好天气,仿佛在笑看别人的生死。
他穿着黑绸袍服,边角袖口绣着金丝,在阳光下璀目辉煌,食指戴着的红宝石宽戒更让人觉得刺眼,那双修长的手,堪比世间最上等的玉器,却透着一股死气。
满目繁华,一身枯骨。
这么聪明的人,即使皇帝从未透露过任何心思,他也早就从往日那些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来了。
他花了七年时间,从冷宫走到督主府,以为终于出人头地,可最终,还是可笑地被人玩弄着命运。
既然早就注定是死亡的结局,他又何必拘泥于世人条框的约束呢?
他要享受世间最好的东西,过最肆意的生活,至少在现在,他有皇帝的庇护。天下人的命,除了最高掌权者,他可以将任何人践踏在脚下,狠狠地碾压。
“你说,陛下现在会不会终于舍得治我的罪了?”棠溪追笑看他,轻声问。
他已经累了。
裴厌辞轻轻摇了摇头,“还早着呢。”
他那么明目张胆、旁若无人地犯下这一切罪行,因为他深知,有人坐在至高位子上,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他这样的权利。
只要顾万崇还未成气候,他永远不可能倒下。
封建王朝,以法治天下,但有一人,能凌驾于万法之上,那就是天子。
所以永远存在不公平。
“看来担心你压根就是多余的事情。”裴厌辞道,摇摇头,重新夹菜,吃得欢快。
“那不一样,”棠溪追收敛神绪,立刻不答应了,“没有小裴儿的担心,我是会伤心的。”
“……以前也没担心过你,你不也好端端的,现在怎么越发矫情起来了?”裴厌辞哭笑不得。
“这不晓得你会担心人了,”棠溪追剥了只虾放进他的碗里,擦净手给他分烤羊排,“若还是和以前那般,不晓得冷热,我可算白疼你了。”
“你又没亲自进来过,哪里算疼我?”裴厌辞忍俊不禁,差点把自己呛到。
这话听着不就是刚才他回怼这少年的么。
棠溪追嗔了他一眼,“好好吃饭,别多嘴。你戏院挣的那点子钱,还要养着好些游手好闲的人,能给自己吃着甚好东西。”
裴厌辞夹了碗里的烤羊排放进嘴里磨牙,看着对面的脸,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
“瞧着我一个劲儿地笑做甚?”他佯怒道。
裴厌摇摇头,又夹起了碗里挑净了刺的鱼肉。
他只是想起了一个词:贤惠。
父皇对他说,娶妻娶贤,这话没毛病。
“棠溪追。”他把嘴里的菜咽下肚,拿了帕子按了按嘴角,正色看着他。
“大宇官场不止顾九倾和顾万崇这两条路。”
“你要不要选择支持我?”
棠溪追一愣。
“第一次见面时,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但我是认真的。”
“我要这万里江山,都姓裴。”
“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太平安康的未来。”
他朝对面伸出油乎乎的手。
“你信我吗?”
第110章 情意
棠溪追愣愣地看着那只手。
过了许久许久, 久到裴厌辞的手有点酸了,心中浮起了几分疑惑。
这有甚好犹豫的,跟注定死路一条比, 难道他这未知的结果不是更加诱人吗?
他自讨没趣, 怏怏地正准备放下手,手腕被人慌忙抓住。
“收回去做甚, 还想反悔不成?”
“我还以为……”
“这么脏, 本座琢磨半天都不晓得该如何下手。”棠溪追拿了块新的丝帕帮他擦手。
裴厌辞嘴角抽了抽, “你碰一下是会死吗, 就一点油花而已。”
“不要。”
“……”
“你该干干净净的。”棠溪追垂眸道。
“你见过朝中哪个人是干净的?”
“别人我又管不着。”棠溪追将他的手细细擦拭, 突然另外一只手伸过来, 早有预谋地在他的手背上用力摸了一把, 糊得油光一片, 又赶紧缩手。
“要死了你!”九千岁嫌弃地惊叫起来, 把裴厌辞逗得哈哈大笑。
“幼不幼稚!”棠溪追瞪了他一眼。
“那就撒手。”裴厌辞得意地仰起脸回瞪他。
“不撒。”
瞪着瞪着,两人望入对方的眼。
莫名的情愫在眼里丝丝浮起, 互相纠缠, 分不清你我,从对方的眼到自己的眼, 再入心, 细细缠绕, 暖洋洋地裹住。
心如擂鼓。
裴厌辞眼神飘忽了下,别开脸,局促地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棠溪追也将脸撇到一边, 手虚虚环着,掩在嘴边干咳了一声。
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两人之间蔓延。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变成一桌之隔,中间塞满了各式酒菜, 被切成一片片薄片的猪肉还好好地摆着,猪头上的嘴咧开,眼睛半眯,总有种说不出的和蔼意味。
“你莫不会又醉傻了吧?”棠溪追看他盯着那只猪头左瞧右瞧,又自顾自在那傻笑起来,不禁抚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