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不遇王君(17)

一时间，无数的疑问让他思绪一片混乱。

云冀回来时，他就坐在窗格下发愣。

“殿下？”

“……回来了，茶呢？”薛景衍脸色发白地笑了笑。

“正要与殿下说呢，方才母亲遣人来，说是想念我，自从他们迁居到王城，我还未去看望过。想去一趟。”

“去便是了，只是皇兄传了我傍晚谈事，恐怕不能陪你。”薛景衍悄悄将信往袖中藏了藏。

“那我只能自己去了，殿下下次陪我吧。”

“好。”

云冀出了门，薛景衍才后知后觉外面已经开始飘雪。他将那封信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字迹虽然与自己几乎无异，但个别字的落笔转承虽极难分辨，却的确是江之延的笔法，自己跟随他读书多年，是能够确认的。

他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只愣愣的坐在那里，看着雪从半空中飘落进窗格里。无咎过来替他关好窗户，犹豫道，“殿下，不去看看王君吗？”

薛景衍方才大梦初醒，谢经年已经跪了快两个时辰了。他慌忙站起来往栖月阁奔去。

也就是到了路上，薛景衍才发觉这场雪不小，雪花扑扑簌簌的迷人眼睛，地上也积了薄薄一层。他没来由的心焦。

等到了栖月阁的院落，一片白茫茫中，谢经年的身影几乎要融进雪色里。

薛景衍心口一窒，停下了脚步，在他背后静静看着。

他像是大雪漫天里的一个梦，薛景衍甚至在怀疑他是否是真的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薛景衍看谢经年的身体一晃，毫不挣扎地往雪地上倒下去。

他几乎是在瞬间冲了过去，堪堪来得及将人接住。

谢经年面色苍白，头发与眼睫上都粘着雪，无知无觉地靠在他怀中，身体冰凉。

“谢经年……”他低声唤，却没能得到回应，俯下身，他才察觉谢经年灼热的呼吸。

薛景衍去试探他的额头，一片滚烫。烧成这般，他的脸却还是苍白的。

薛景衍急忙将人拦腰抱起，怀里的那一点重量让他惊诧，他是何时，瘦成这般的？

那人靠在他的胸口，苍白的像是要消散在雪里，薛景衍心开始发颤，将人紧紧抱住往房里大步走去。

第20章

这一场雪漫漫无边，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像是要将这座城掩埋。

薛景衍抱着谢经年快步进了栖月阁里才傻了眼，偌大的宫室里，别提炭火，甚至连干净软和的被褥来御寒也没有，冷得和在外面没什么两样。

无咎看着薛景衍的脸色便心领神会，立即唤人取东西进来。

薛景衍抱着他坐在一旁等，用自己的大氅盖住了他微微发抖的身体。

这样环抱着他，更能体会到这人纤细凸出的蝴蝶骨，即便隔着几层衣物都分外明显。

薛景衍眉头紧蹙而不自知，只盯着面前这张憔悴苍白的脸，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出神之际，谢经年在他怀里开始咳嗽，谁知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力气耗尽一般低声咳喘，薛景衍心慌地去轻抚他的后背，那人却挣扎着抬起手揪紧自己胸口的衣物，纤细的指尖浮起浅浅的紫色。

薛景衍猜想他这是因为咳喘而呼吸不畅，急忙去帮他抚顺胸口，良久，谢经年才渐渐平复下来，筋疲力竭地靠在他胸口，苍白的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互相依偎在一起了。薛景衍闭上眼睛，不愿去想这几年来他们之间种种忌恨与与不快，默默抱紧了谢经年单薄的身体。

这段时间里，下人早已经将软和温暖的被衾铺好，地龙里也烧起了银丝碳，房间里渐渐暖和了。薛景衍将人在床榻上安置好，眼眸深深地望着他许久，才后知后觉让人去请大夫。

谢经年的头发长了，像是墨色的水藻弯弯绕绕铺满了枕头，衬得他脸色冰雕玉琢一般，愈发清透雪白。

薛景衍眉端难平，鬼使神差地轻抚这人的脸颊。却见他长睫轻颤，缓缓睁开了一双清寒眼眸。

薛景衍急忙作势要撤开手。

“……殿下？”谢经年却凭着感觉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问，“怎么了？”

薛景衍望着他的眼睛，像是乌苏软水里笼罩的薄雾，朦胧温柔，与多年前缱绻过后他被自己闹醒的每个清晨一般。

他正在想要如何开口，谢经年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松开了手。

“殿下怎么来了？”这人声音虽还是闷闷的，但已经清醒了不少。

薛景衍脸上的表情换了几换，最终冷下来，“我让你跪着，你倒偷懒装晕。”

谢经年愣了片刻，没有解释，温声道“殿下恕罪。”

薛景衍仍是坐在床榻边沿，神色冷峻只留给谢经年一张侧脸，“去哪了？”

“这几日，去哪了？”

“又背着我，去为长公主筹谋什么好事了？”

他低沉着声音问。

谢经年垂了眼眸，却不正面回答他，“是我不好，没能来得及在吉日佳期恭贺殿下与云冀侧君……”

“我没有与你说旁人！”薛景衍忽然怒声道，“我在问你做什么去了！”

“我……”谢经年想要回答，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最终皱着眉沉默下来。

“很好，反正你欺我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薛景衍怒极反笑，“那咱们就彼此熬着吧，熬死了算。”

言罢，他袖袍狠狠一甩，大步离去。

谢经年望着他的背影，指尖轻轻发颤。

熬死了算。

其实也不用熬许久的，他想，他根本没有多久能去熬了。

他和薛景衍，终究是向着无法挽回的分崩离析去了。自己瞒他骗他，却不解释，也曾是不情愿忍心的，那时他想，自己已是烟火将坠，又何必徒劳挣扎，将他拉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