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不遇王君(3)
薛景衍猛然惊醒。一场旧梦让他满头大汗。
无咎听到声响,从外间进来。
“什么时辰了?”薛景衍哑着嗓子问。
“殿下,快午时了。”
这一场梦果然是长。薛景衍自嘲的想,翻了个身准备再眯一会儿。
“殿下……”无咎欲言又止。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王君已在外面站了快三个时辰了。”
薛景衍睁开眼睛。
自成婚起,他便让谢经年每日清晨到他院落里候着请安。
寒冬酷暑,不许一日落下。他有时候故意刁难,懒床许久才肯起身,也不过只看谢经年一眼才许他离开。
还能起得这样早,看来昨夜还是偷偷跑回来了。
薛景衍起身到了门前,无咎将门开了一条缝隙,他望出去,见那人撑伞站在雨中,已经换了一身衣袍,头发却是湿漉漉将干未干的。面色寒白,双眸垂着并未发觉薛景衍正在看自己。
风吹过来,他执伞的手忽然一软,伞便掉落到青石地板上。想弯身去捡,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幸而慌乱中撑住了旁边的玉兰树。仍是久久未能起身。
薛景衍看得心烦,他差点摔倒时自己几乎要推开门抢出去,却还是站定了下来,只将手攥紧。
“让他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无咎回应道,看他背过身,一句话里情绪不明。
栖月阁里,风音吩咐了小丫头把床铺多添了一层被褥,塞了汤婆子,使得被衾中柔软又暖和。
她自己一直候在栖月阁前,伸长了脖子去看谢经年是否回来。不是不想陪着他,只是殿下的吩咐,王君但凡出了栖月阁,是决计不许人跟随侍候的。
明明殿下后半夜回来了,王君却是一夜未归。
风音自然是也一夜不曾合眼,那外面风雨交加,如何叫人放心。
今日清晨时分,王君才穿着一身湿透了的衣衫回来,一踏进栖月阁的门,面色雪白,虚弱的都站不稳。即便如此,草草换了一身衣袍便又冒雨去给殿下请早安。
到现在正午时分,竟还不见回来。
风音想着这些事,一颗心焦灼难安。终于视线里出现了谢经年清瘦的身影。
“王君!”风音急忙上前去扶他。
第4章
“可还好吗?”
谢经年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附在她身上,薄薄的眼睑无力垂着,如玉的面孔一片青白。
“奴婢去喊大夫吧。”风音见他情形实在不好,满心焦急。
“……不要声张,扶我回房里去。”谢经年说话都是气音,清远的眉微微拢着,显然十分不适。
风音值得将他扶进去,还想近身伺候时,忽然见谢经年身体一颤,眉宇之间蹙得更紧。
“王君……”
“呃,你们——你们都出去,我乏的很……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谢经年几句话说完,整个人早已伏在床榻上,气息短促沉重。
风音自然不放心,却还是奈何不了,谢经年的性子,看着温和柔软,实则最是坚韧固执。
她一步三回头的退出卧房,将门关好。
谢经年终于压抑不住痛苦,纤长的手指死死攥住胸前的衣料,心脏里的疼痛像是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这样冷厉的痛甚至不许他失去意识,只能生生受着逃避不得。
“阿衍……”他无力挣扎,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只喃喃唤着那人的名字,“好疼……”
胸口又是一阵急骤的剧痛,谢经年一偏头呕出一口暗红的血。除却墨色眉睫,血是他面孔上唯一的颜色。
他太疼了,恍惚间看见薛景衍就站在他面前,神色柔和缱绻,还是多年前爱他护他的样子。
“阿衍——”他探出一只手,试图去触碰薛景衍,胸腔里撕扯的剧痛却让他明白,眼前的人,不过是幻象。
明明已经痛过这么多次了,他却还是不能习惯。
这一场发作凶狠而又绵长,抽去了他所有的力气和精神,到最后,他伏在满是血迹的被衾中,眼前一片黑雾,微弱的咳嗽中还在带出心肺之间堵着的血。
栖月阁的几个丫头都在门外候着,房里面却一点声响也没有。
“风音姐姐,要不要去传大夫啊?王君看着着实不好……”一个小丫头一脸的担忧。
风音原本是面向着门,闻言缓缓转过身来,冷静道:“王君不许声张,你们也别四处乱喊。他必是乏了,去熬一碗参汤来。”
“是。”
“等等——”
风音喊住刚要离开的丫头,清秀的面庞上有些迟疑,“啊,没事了,你去吧。”
夜晚,这场绵长的雨终于停下。崇王府灯火通明,唯有栖月阁只在门前点了两支灯笼在冷风中轻轻飘摇,看着比其他的院落昏沉许多。
风音一直候在卧房门口,终于听得谢经年低弱着声音喊她。她匆忙端着灯火进去。
“王君?”风音见他面孔雪一样白,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乏倦,鬓角的头发汗湿着贴在脸颊上。
“这些衣物脏了,你让人拿出去丢了吧。”他勉强抬眸瞥了一眼地上。风音这才发现他自己脱了外面的衣衫,连带着一条毯子也胡乱卷在一起仍在床下。
“是。”她一边低声唤人拿了衣物出去,一边让人端上来早就熬好的参汤。
“参汤温了好几遍了,王君喝些吧。”
谢经年冲她极清浅的一笑,苍白的指尖甚至没能拿起汤匙来,只能由着她喂下几口。
“马上仲秋了,过几日回家看看你家人吧。”谢经年陷在柔软的被衾间,感觉意识渐沉,迷蒙间看见风音柳眉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