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163)
魏顺领命道:“奴婢这就去。”
——
一听到皇上要来坤仪宫的消息,太后当即唤嬷嬷督人好生准备,翘首以盼着皇上到来。
谢元叡又处理了部分公务,挤出了些许闲暇时间,这才往坤仪宫走来。
他一进殿便闻到比往常更浓重的香火味,不愉地眉心渐沉。
太后注意到了谢元叡的异状,赶忙差人大开门窗,将殿内的气味散掉,起身相迎:“皇上来了!”
谢元叡极少见太后如此客气,只觉得甚是可笑。这般礼待,不过是因为太后有求于他。
太后给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立马意会,端来了一盅羹汤。
“哀家事先命人煲了一碗川芎三七乌鸡汤,是养心理气的。”太后说着,亲手为谢元叡盛了一碗汤,放在了他手边。
“朕来时喝了贤妃送的养生汤,现在喝不下了。”谢元叡垂眸看了一眼手边的汤碗,不是坤仪宫中常用的金碗,而是换成了瓷碗。
这才发现坤仪宫中的华贵摆件都被撤走了,就连太后今日的衣着也简朴了不少,头上只戴了几只素簪。
太后面容有些僵硬,但见谢元叡四处打量着,解释道:“哀家听说了闾州的灾情,已将宫里值钱的东西都交由皇后变卖,希望能帮衬到灾区百姓。其他的,哀家也无能为力了。”
谢元叡呵笑了一声,还是端起瓷碗浅尝了两口补汤,幽幽道:“太后,舅舅当年的相助之情,朕断不敢忘。这十年里发生的许多事朕其实都看在眼里,是朕顾念旧情,才对舅舅一家放任自流。奈何舅舅不知餍足,竟起兵攻打庆都,与朕背道而驰。”
他说罢,将汤碗放下,无奈地长叹了一声,看向太后说道:“太后,朕也是逼不得已才与褚家为敌啊!”
太后双手紧攥着衣角,将无尽的怨怼强忍于心。谢元叡现在是这么说,可要不是朝廷三番五次试探褚家,又拿褚明沣逼迫褚连嶂出手,谢元叡怎会有机会扳倒褚家?
时下这般,不过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
可她当务之急是将褚家其他人救出来,于是顺承了谢元叡的话,说道:“褚连嶂以前不是这样的,哀家也不知道他何时变得如此贪婪,鬼迷心窍了才想染指皇权,此事哀家也有过错!过些日子哀家便搬离宫中,去别院思过。”
谢元叡眯着眼浅笑,置否道:“您是当朝太后,不因被朝臣意见左右,朕不允您搬离皇宫。”
太后惑然,不明白谢元叡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她原想以退为进,让谢元叡放过褚家人,可听到他这么说,她只好再退一步,悲诉道:“褚家犯下如此滔天巨祸,哀家已无颜面再做大齐太后了。”
谢元叡摆了摆手,安抚太后道:“褚连嶂与褚明沣二人之过,褚家众人罪不至死,只是朕也得给朝廷和百姓一个交代。”
太后斟酌着谢元叡这话,还是参不透,便问:“皇上的意思是?”
谢元叡心中胜意萌发,端坐着正声道:“褚家在沿海各城的产业不胜枚举,当地行商大多也只认褚家领头。适逢建越港口开通在即,若褚家能相助一二,此事朕也有了大事化小的由头不是?待朕铲除蚕食大齐的奸官佞臣,肃清朝野,广开贸易,谁还会记得之前的事呢?”
殿内说的话,在外头候着的太监能听到一二,只是其中一人暗暗留了个心眼。
太后总算是明白了谢元叡的意图,他这是要让褚家人亲手掐灭他们再起的可能,将所有人脉势力交于朝廷。
但她也明白,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褚家剩余人的性命,保住她的太后之位。
太后缓缓闭上了双眼,妥协道:“请皇上允许哀家进诏狱与家亲见上一面。”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谢元叡就不多留了,起身向殿外走去,留了句:“太后想见家人,谁敢拦着呢?”
太后凝望着谢元叡的背影,无力地瘫靠在椅子上,一时无语凝噎。
褚家繁盛三朝,前朝时被先皇打压,她为了保住母族,决意与定南王同仇敌忾,亲手推翻了前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宫门前。
可世事无常,一转眼间十年过去,该来的还是来了。她不仅没能挽救褚家,还让另一个狼子野心的儿子坐稳了皇位。
终究是她败了。
——
谢元叡负手走出坤仪宫,想起早些与贤妃许诺的,便转向贤妃宫里走去。
他来时没乘轿辇,见魏顺要去通传,他担忧会吵到小公主,遂自行向贤妃寝宫走去。
谢元叡缓步走近,隐约请见宫墙内传出孩童啼哭的声音,于是驻足细听。
“公主,来念‘父皇’。”嬷嬷引导道。
“父……父……”稚童反复尝试了几次,就是说不好。
见她这般不成器,贤妃气愤地哼了一声,斥责道:“让嬷嬷教了你多少次,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嬷嬷有些心软,说:“娘娘,小公主才一岁,不会说话也正常。”
“寻常人什么时候说话都可以,但她是公主,是敬王的胞妹,必须得学会。”贤妃的眼中看不出任何对女儿的爱怜,冷声道,“学不会就给本宫掐,昨日她就是疼了才出声的。既然不好好说,就让她继续疼着!”
嬷嬷着实有些下不去手,娘娘为了抬敬王,又是冒险怀胎,又是逼一岁大的公主学着喊父皇。
公主还这般小,日日被教训,后背全是掐痕,怎受得了啊!
嬷嬷正犹豫之时,见贤妃娘娘紧盯着自己,吓得只能照做。
后背的疼痛令平阳公主哇哇大哭,哽咽着差点喘不过气来,可耳边依旧是嬷嬷逼迫她学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