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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录(115)+番外

也有人说,延边军区特种侦察团是由当年被下贬的阮敬山将军一手建立发展的,团连规模和训练方式经过几代团长共同努力,再加上境外除恐经验的不断积累,发展到如今南北各军区都较为推崇的独立作战模式。侦察团如今皆尊称阮敬山为先师,实在是因为他当年练军条件过于艰苦,上峰并不予以支持,可是现存较为闻名的“两翼术”“独龙术”“黄蜂沙”等新型战术却都由他首创,可见军事天分颇高。

还有人曾说起爸爸在南方接任时的报告所言:“年轻、忠诚、不吝热血应为自我之后,我军立军之本。如本无法顾及,下策选忠,中策选敢,上策则选朝起晨曦之盛年,耀眼璀璨震外夷!”他们认为如今延边军区破格提拔年轻将领,都是为了秉承这位先师的破斧立新之言。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很是推崇一本被他们简称为《胖孩》的书。

起初看得稀里糊涂,论坛上的人张口就道:“《胖孩》上摘录过阮将车中一段训话,十几年前,有这样的见识真是厉害啊,可惜死得早。”

楼下有人回复道:“我觉得是《胖孩》厉害好吧,把死透了的阮小将军都拉出来了,这么长的篇幅,写作角度和立意既奇且妖,一点不像正儿八经的军事题材书,还是枯燥的讲战术的。”

阮宁想到此处,问梅大姐:“大姐,您知道《胖孩》指的是哪本书吗?”

梅大姐笑了:“说的是《论战术与新时期安全团策》这本书吧,它县工军区集体创作,后来因为内容优秀,反响巨大,被引进到了美国、美国那边的评名是panda hey,大家简称它‘胖孩’。”

阮宁又问:“这本书讲的是什么?”

梅大姐忽然想起丈夫之前话中的深意,她好像悟到了什么,眼睛都亮“这本书的主编是中元,说是集体创作,但其实大部分的选材和内容都由他编撰,不,准确说来,是中元先开始写的这本书,后来被军部首长相中,大力扶持,这本书才作为集体创作大量出版发行。我听闻这书是一系列,中元还在供稿。”

阮宁听到梅大姐的解释,反而如坠云雾,她回到书房,在书架上寻了寻,果真在角落看到了这本书,紧挨着这本书的是一本灰色的硬皮英文书及一本极厚的笔记本。

院宁用一下午读完了这本书。

这本书写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延边军区创造的各种战术。而这些战术背后站着不同的将领,这些将领中,最出类拔萃的莫过于阮敬山。这本丛书用全新的角度解读了阮敬山的种种战术,并缓缓叙述了阮敬山的生平,写到英雄末路,将星的陨落,则更如同亲历,锥心刺骨。

延边军委著,宋中元主编,没毛病。

阮宁想起了她与傅慕容初见面时,傅慕容在读的那本《两翼战术背景考》,那本书对两翼战术倍加推崇,却对创造了两翼战的父亲只描述了只言片语,那本书至今没掀起什么水花,十分冷僻。阮宁当年为了寻它,跑通了各个城市大大小小的书店。

她当时疲了乏了,却从未放弃过,因她总觉得若是不寻到,仿佛父亲就彻底底地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样。

她后来也曾问傅慕容:“你还记得阮敬山吗?”

傅慕容反问她:“阮敬山是谁啊?”

阮宁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却也只能苦笑。

那时曾以为同幕容的缘分是鬼魂安排,可这颇像是父亲牵线的婚缘,终究是显得浅了些。

现在想来,傅慕容当初许是好奇宋中元所写的这本书,才四处寻找爸爸的资料查看。

阮宁打开电脑,搜索了panda hey,这本书在外网上评价极高。大家一致认为这个名字译得贴切,也一致认为peanda指的是书中所写的铁血将军阮敬山。他如国宝,当之无愧。

而笔记本上是宋中元的笔迹,也是他的底稿。

阮宁似乎知道爸爸托梦所指的姻缘是谁了。

毕竟冥冥中这样贿赂了未来老丈人的,只有眼下这位。

宋中元回到家,就见家里的这颗球殷勤地滚前滚后,一会儿给他煮咖啡,一会儿给他打扇,眼睛亮湛湛地发绿光,像个触角挂了灯泡的鼓肚子河豚。

宋中元呷了口红茶,他说:“你又闯什么祸了你直说,我原谅,我无条件原谅。”

阮宁嘿嘿,心里暖暖的,就这样看着宋中元歪头笑,像个傻子。

晚上睡觉时,她疯狂滴扯着小铃铛,宋中元柔软的小于指被她扯得一颤一颤的。

小铃铛叮叮当当响。

他走到她床前,轻轻问她:“哪里不舒服?”

阮宁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张开双臂,咧着嘴:“我喜欢你。”

她说:“我喜欢你。”

宋中元愣了,黑暗中,有一隙月光爬过他的脸庞。

时间似乎瞬间就静止了。

阮宁适应了黑暗,她扬起头。却瞧见他像是个卡了壳的机器人,僵在冬日的雪人。她问他怎么了,他摇了摇头,对着她笑。

微微地、小心地笑。

阮宁想,自己为什么从没发现,他对她的笑总是带着讨好。

他伸出手,用力把她拽入怀里,说:“阮宁,你就待在这儿,不要说话。”

阮宁说:“我喜欢你。”

他好似听到了水声,那样温暖的缓缓流动的水声,从小腿轻柔冲刷到额间,是血液,也似痛苦终于消融,把自己放生。

他僵持在那里,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嫁给我多久啦?”

阮宁比了五根手指。

他把脸埋在她颈间,喉头有些颤抖:“许多年前,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娶了我爱的姑娘。我十分快活,却一下子醒了,那天下着大雪,房子上的积雪无法承重,呼啦啦掉下来的时候,我就醒了。我在黑暗中匆忙地扫雪,无暇想梦,直到清晨,手都冻红了。我抱着扫帚,忽然间想起梦里的女孩说爱我,那一会儿我觉得快活极了,想了想,却哭了起来。”

阮宁有点惭愧:“你很想她,我看得出来。中元,我很抱歉,成为你的妻子,却成不了她。”

宋中元轻轻伸手,带着指温,触在她的耳廓,他不在意她说的这些,事实上,他仿佛不在意一切,只是看着她,轻轻开口:“你呢,你对我的喜欢距离爱远吗?”

院宁有些迷惑,也有些迟疑地审视着眼前的丈夫,他的眼睛那么像俞迟那么讨人喜欢,他的书也很好,好像一瞬间扛起她心头的巨石,他的一切都契合着她,像世俗中的桃源,讨她喜欢。

她当然喜欢他。

可是,爱呢?

她仰起头,有些干在地告诉他:“我喜欢你,中元,谢谢你喜欢我爸爸。他们都不喜欢我爸爸的,谢谢你喜欢他。我无法告诉你,我多么爱爸爸,也也无法告诉你,我多么感激你。”

谢谢你为他写书。

宋中元却瞪着她,用那双明亮而清澈的杏眼,头一摆,带着失衡的情绪狠狠地瞪着她,狠狠地瞪着,狼狈地开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多么爱阮将军!我当然知道!”

他说到此处,却再也无法继续,只是收回表情,轻轻垂下头。阮宁不知他从军之前是什么样的发式,可是这样没有任何修饰的板寸让人看着莫名觉得可怜。是的,是一种忽略了自身而把一切投入军队或者……那样一本书中的可怜。

很久很久了,他像个孩子,垂着那样的板寸,轻轻开口:“你说的喜欢,原来是骗人的。”

你说的喜欢,原来不是会变成“爱”的喜欢啊。

他静静放下手指,也放下那点温暖,又静静转身,静静走到自己的房间,静静看着这满屋奇怪的布局,静静看着枕边上了锁的盒子。

他哼了一首儿歌,院宁又扯了扯小铃铛,她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听见那儿歌,难过得忍不住鼻酸掉泪。

他用手合住小铃铛,也合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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