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也要以自己为重，若是实在不行，便先保住自己，阿随也有他自己的命。”

明婧柔说罢，起身走到镜台前，拿起梳子抿了两下自己的发髻，也没有再换衣裳，而是径自慢慢走到了床榻边。

原来等待死亡是这样的感受。

午后的日头透过银红的窗纱照进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地砖上拉出越来越长的影子。

一直到暮色降临，斜阳将尽。

明婧柔却没有等来原该属于她的结局。

绿歌陪着她哭了一下午，眼睛肿得和两只烂桃一样，连到了传膳的时辰了也不闻不问。

“良娣一定是猜错了，殿下没有要你的命，”绿歌道，“你看你没有事，没有什么毒药能过那么久才毒发。”

而明婧柔只是心下讶异，她以为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阎罗殿，结果却没有事？

是她猜错了，还是……

不，不可能是她猜错了，王奉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叫她过去，让她留下用膳。

那么是王奉容？

明婧柔一点一点开始回忆起王奉容方才的一言一行，当时她的全部心思都在那一杯酒上，并不大在意王奉容说了些什么。

王奉容好像是让她帮着她一起保住薛宝林和她的孩子，她已喝下了那杯酒，心下悲戚，只一味顾影自怜自己尚且不能自保，又如何去保本就陌路之人，更不愿再细想其他。

所以是王奉容一开始就没有想毒死她，一切都只是做做样子。

明婧柔心头一下子升起一束火苗，她对着绿歌压低声音道：“不要声张，这是太子妃留了我一命，让外头那些人都以为我死了。”

她说完不禁又在心里一叹，世上竟有王奉容这样善良的人，算来她已经救过她两次。

绿歌道：“可若是良娣出事，总不可能不声不响的，只要他们进来了，便总要发现的。”

想起眼下局势，明婧柔不由松了一口气，甚至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一腔深情都给了萧玧，萧玧遇此劫难，她本该忧心不已才是，可萧玧要的是她的命，她只能先为自己的安危着想。

东宫应该早就开始乱了，谁还会管她死不死，便是萧玧自己也无法亲自前来验证。

明婧柔思忖片刻后对绿歌道：“你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说我晌午回来之后累了，一直在睡觉。”

“那明日怎么办？”

“明日就明日再说，”明婧柔狠下心肠，“殿下这么急着毒死我，说明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明日还不知怎样情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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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了结

◎还记得我吗？◎

一夜无眠, 到了三更天的时候，远处似有刀剑枪戟之声，在夜空中缥缥缈缈的, 又好像是人听错了。

明婧柔和绿歌两个人一块儿躲在床上，什么话都不敢说, 她也不敢问绿歌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及至破晓时分, 殿内高烛已经燃尽，天光一点一点从帐外投进来。

绿歌战战兢兢下床, 道：“奴婢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明婧柔拉住她，冲着她摇了摇头。

绿歌又怔怔地坐下来。

明婧柔道：“若是没事，一会儿便会有宫人进来服侍梳洗。”

二人便继续等着，等到天光大亮，仍旧没有人进来，更没人来摆早膳。

这回是明婧柔先下来，她过去打开了殿门，外头一片死寂, 不知道是卉香殿的宫人们都趁夜跑了，还是都躲在里面不出来。

她一步一步走过庭院，没有洒扫的宫人，就算在春日里，地上也零零散散地洒落了落叶和枯枝，看起来萧索无比, 若不是渐暖的日头, 直让人以为已经到了秋天。

宫门还是像她昨日回来时那般关起来，绿歌跟在明婧柔身后, 此时已经不敢再上前。

明婧柔轻轻敲了两下宫门, 门外没有动静, 宫门厚重，她想了想便用力伸手去推。

宫门上传来闷闷的一声响，是明婧柔的手不小心砸在上面的声音，但还没等她用力，宫门阖起来的缝隙越来越大，一下子从外面打开。

明婧柔后退两步，连忙避开，绿歌躲在她后面，紧紧拽住她的手指。

只见外面仍把守着许多侍卫，约莫比前几日还要再多几个，见到里面有人想出来，一下子便抽出了佩剑，透过不大的门缝虚指了指明婧柔和绿歌。

“进去！”

随着话音落下，宫门又再度被重重关上。

绿歌被侍卫那声吼得双腿发软，差点跌到地上，她素来稳重，却也没遭过什么大难，眼下已是怕得不行，整个人抖着攀附住明婧柔，又死死把她往后拉。

明婧柔按住她颤抖的手，低声问道：“换了人没有？”

她自禁足以来就没有出来过，知道守门的侍卫会轮值，但却认不出到底谁是谁，绿歌时而便会进出，这一段时间下来，她应该是能认清人脸的。

绿歌点点头：“换了，奴婢没见过他们。”

其实就算不问，她们也已经心中明了，萧玧是败了。

眼下也无非是搞清楚他到底是怎么败的罢了。

昨日他选的那一条路，局内人看不分明，但局外人一眼便知是死路。

明婧柔不知道王奉容为何那么坚定地支持萧玧的选择，或许她也是局中之人，而她却已经不是了。

若她是王奉容，并且劝说萧玧不要破釜沉舟，萧玧会听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