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天外天(298)
他从屋顶上轻轻一跃,钻回了窗户里。那帮人刚搜过这里,这会儿正在一楼骚扰别人,张暮心身边反而没什么人了。
那二世祖躺在床上,脑袋朝里,正在小憩。段星河伸出冰凉的手,悄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张暮心睁开了眼,道:“干什么,谁让你摸我了?”
孙清韵正在水晶帘后面坐着,离他老远,道:“我没过去啊。”
张暮心奇怪起来,刚才他确实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摸他的脑袋,轻轻的,缓缓的,好像还冲他叹了口气。他浑身凉飕飕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坐起来东张西望了一阵子,周围什么也没有。
白虎的胡须刚刚不翼而飞,又有脏东西来摸自己的脑袋。张暮心打了个寒战,莫非真的有鬼?
前阵子他强抢了个在街边卖艺的女子,那小姑娘烈性,抵死不从,一头撞到墙上磕死了,血流了一地。张暮心遗憾得很,一想起这件事就捶胸顿足。他爹为了摆平这事,花了一千两银子,他却连碰都没捞着碰一下,着实亏了。
再往前寻思,他还在路上抢了个回娘家的小媳妇,也不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身份来历,玩完了就杀了,连带着襁褓里的孩子也一起掐死了。
他做过多少坏事,自己已经记不得了,但也没什么所谓。他觉得自己身为啸山宗的少主,天生贵命,能被自己瞧上是那些女子的福分。若要顽抗,就是不识抬举。就连正道盟主的女弟子,他想要也能抢的过来,天底下还有什么好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他虽然这么想,内心深处仍然有些隐约的恐惧。那些女人都对他极度痛恨,临死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空洞而又可怖,恨不能把他拖到深渊里去。活人虽然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死人要是来找他算账,那就不好办了。
张暮心这么想着,脸色煞白,显然还是被吓着了。段星河站在他身旁,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狗头,仿佛对这颗脑袋十分欣赏,考虑着该从哪里下手才能切得更利索一些。
张暮心这次明显感到了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摸他,吓得惨叫一声,向墙角里缩去。他浑身一个劲儿发抖,指着空气道:“鬼,有鬼!”
孙清韵茫然地看着周围,什么也看不到。张暮心连滚带爬地从床头扒出了一叠黄符,朝空中扔了出去。黄符漂浮在半空中,忽悠悠地打转,好像感到了什么,又捕捉不到切实的对象,十分困惑。
段星河悠然地靠在床架子边,使出一股灵力玩弄着那些黄符,像逗狗似的。
张暮心比一开始更慌了,颤声道:“你看见没有,真的有鬼!”
孙清韵沉默着没说话,心里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她温声道:“公子,你别怕,多半是你太累了,先休息一下。”
她扶起了张暮心,给他盖上了被子。张暮心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白日见鬼快被吓尿了。段星河出了一口恶气,寻思着也没什么能做的了。他便顺手拿了几块点心,捂在斗篷里下楼去了。
孙清韵瞥见几块水晶糕悄然飘了起来,消失在半空中,知道段星河走了。她快步跟上去,想和他说几句话。张暮心现在最怕一个人待着,连忙喊道:“喂,你干嘛去!”
孙清韵敷衍道:“我去帮你叫人,马上回来。”
段星河吃着点心下了楼,红色的水晶糕是枣泥馅儿的,咬一口又糯又甜。他从二楼拐角处的窗户翻出去,悄然落在了客栈旁边的小巷子里。周围静悄悄的,没人注意到他。段星河把斗篷脱下来,裹在了一张包袱皮里,优哉游哉地去了对面的茶楼。
步云邪在茶楼的二楼坐着,要了一壶龙井,把对面的事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见段星河像猴子似的从窗户里翻进翻出,走廊上一群人大呼小叫地冲过来,折腾了一阵子,又莫名其妙地下楼去,闹得鸡飞狗跳的。很快那一队人跑到了街上,却找不到对手,简直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名啸山宗的弟子道:“诶,你说是不是咱们少爷魔怔了,哪有大白天见鬼这种事?”
另一人道:“管他呢,少爷让搜,咱们就去搜。走,去前头看看。”
段星河坐在屋脊后头,没戴兜帽,身上披着毛茸茸的斗篷,露出了个脑袋,朝那边挑衅地比了个小拇指。步云邪忍不住笑了,知道他正事干完了,没事耍着他们玩。
茶喝干了,他让人换了一壶茉莉香片,段星河终于从外面上来了。他从怀里掏出几块水晶糕,道:“尝尝,给你捎的点心。”
步云邪拿了一块金色的,里头是桂花馅儿,但被隐身斗篷捂了一会儿,有股不太好闻的味儿。他咬了一口,道:“啧,又香又臭的,亏你吃得下去。”
段星河穿久了,已经闻不到味道了,道:“有吗?”
他两口把糕点吃了,从腰包里掏出一大把白虎的胡须,道:“喏。”
钢针似的胡须带着淡淡的灵光,是万金难求的宝物。步云邪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把东西接了过去,赞叹道:“了不起,星哥出马,就是不一样!”
段星河喝了口茶,得意道:“小意思。”
他向窗外望去,忽然见孙清韵从春风客栈里出来了。她站在大街上左右张望,刚才多亏了她替自己遮掩。段星河想她应该是来找自己的,轻轻弹了一点灵光过去。
孙清韵就见一点紫色的光芒在眼前闪了一下。她转过头来,见段星河靠在茶楼的窗边,朝她招了招手,道:“这里。”
孙清韵见没人注意自己,快步进了茶楼。大堂里有青衣正在咿咿呀呀地唱戏,唱到精彩处,楼下的观众轰然叫好。她上了二楼,见段星河跟步云邪坐在雅间里,面前放着一壶茶,一碟瓜子,一盘话梅。对面都闹得天翻地覆了,这边却听着小曲儿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