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夏至(59)

她害怕是程屿，也害怕不是。

直到面前出现一双落着雪花的大码鞋子，是今天下午她一直盯着的那一双。

向也心脏咚咚直跳，声音闷闷地，努力让自己不哽咽出声，“你来干什么？”

“找你。”

程屿说着，缓缓蹲下身子，看着向也手指冻得通红，却还孜孜不倦地在雪地里面画着圈。

他不说话，向也画的速度就越快。

程屿耐着性子劝说道，“别这样。”

“该冻坏了。”

向也冷笑一声，动作忽然顿了下，“冻坏了，”她扯着唇角讽刺着，抬头定定地盯着程屿，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也跟你没关系……不是吗？”

说前几个字的时

候她还算硬气，但仅仅几秒之后又低下脑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豆大的泪珠给雪地砸出一个一个小坑。

程屿慌乱着，抬手想要给她擦干，伸到半空又默默收了回来。

他固执着不去看向也的模样，半晌之后问了句，“怪我吗？”

向也摇摇头，抬手擦了擦眼泪，“我怪你干什么？”

“那你现在哭什么呢？是因为我要走了，却没告诉你……”

“才不是。”

向也抿着唇，“我有别的难过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这话，向也自己都不信。

可她又总不能真的承认，自己是舍不得他。

程屿也不知道信没信，他沉默了会儿，忽然又笑了，“不是因为我就好。”

向也用力点头，“嗯，不是因为你。”

程屿伸手，拉起向也的手腕，替她拽了拽棉服的袖子，把她的手兜进袖子里面。

两人很默契的，都没非要把为什么转学的事情弄明白。

向也没再伸手出来，双手垫着下巴放在膝盖上。

她收拾好情绪，又悄悄瞥了程屿几眼。

他穿的单薄，耳朵冻得通红，路灯昏黄灯光微弱，更衬得他一脸忧郁。

向也有些难受，但又想着。

左右都是最后一面了，也不好闹得太难堪。

她努力翘起唇角微笑，袖子里面的指甲已经把自己抠的很痛，“你，真的要走了吗？”

“嗯。”

程屿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向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半晌，她收拾好情绪，又说，“一起吃个晚饭吧。”

“我请你。”

程屿愣了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从口袋掏出饭卡塞到了向也口袋里，“刷这个吧，多得也给你。”

向也握着卡片，忍着眼泪点头。

“好。”

向也感觉可能是天气太冷了，她连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就像是做梦一样。

和程屿到食堂的时候人已经不多。

两人点了份平时常吃的饭，坐在食堂的角落里。

平常，向也恨不得有这种单独和程屿相处的机会。

因为她有很多很多只想和他说的话。

可难得这样，却一时无言。

安安静静吃完一餐饭，向也和程屿走在回教室的小路上。

路过操场快要到教学楼的时候，程屿的脚步突然停下。

“阿也。”

他叫了她一声。

向也回头，微微抬眸，这才注意到程屿脸上的伤。

想开口问问怎么弄的，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都说不出来。

“嗯。”

她应了声，算是给程屿的回应。

程屿往前一步，几乎和向也脚尖顶在一起。

此刻风有些大，雪依然哗啦啦地下着，程屿扶着向也的肩膀，把她带到自己跟前，替她挡了刺脸的风。

“我可能，明天就不过来了。”

“嗯。”

向也点头，似乎潜意识里面，已经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哪怕心痛还和刀绞一般，刺痛着。

向也的眼眶红红的，碎发凌乱，眼睫上都挂了些许的雪花。

她抬起头，第一次和程屿这样近的，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丝毫的发怯。

她想好好看看程屿，起码，好好记住他的模样。

多几年，再多几年。

向也深吸几口气，嘴巴张开又合上，半晌之后才干巴巴问了句，“我们……还能再见的吧？”

程屿愣了下，紧接着他忽然放松般地轻笑着，又抬手替她拢起帽子挡着风。

他说，“当然能。”

当然能。

事实证明，程屿没有食言。

他们确实再见了。

只是已经过了六年之久，只是都多多少少变了样。

向也也变得更加冷静。

她忽然打开车窗，丝丝微风扑在脸上。

头发微微扬起，语气平静，“我想，如果当时你走的时候告诉我你喜欢我，我会比现在更高兴。”

程屿抬手关掉空调，又把自己那头的车窗打开。

“现在说，很迟吗？”

向也愣了下。

忽然扭头，车内的光线昏暗，阴影笼罩了程屿的半边脸。

她笑着，很笃定地点了点头，“那确实，太迟了点。”

程屿的动作明显顿了下，紧接着语气都显得慌张起来，“怎么？还真的有男朋友了？”

向也低着头沉思片刻，“有过。”

第26章 十二月 “阿也，你是胆小鬼。”……

向也有点不明白, 程屿到底在生什么气。

从下车开始便一句话都没有，只顾着自己闷头走在前边。

程屿走的有些快，向也紧赶慢赶地, 还要小跑两步才能跟上。

感觉到程屿心情不佳, 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心里默默觉得奇怪。

她不就是承认自己谈过一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