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夏至(73)

“但是我跟着他太久了，大概是从他高中转学那会儿开始。”

向也拿着三明治的手微微顿了下。

周飞宇继续说，“其实我看得出，当时因为转学的事，他伤心难过了挺久的。”

“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忽然换了环境不适应，但我后来才发现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对那会儿的事，程屿从来没跟向也解释过，而她也确实在意。

“是因为一个人。”

向也的动作又顿了下。

“什么人？”

“我也不太清楚，但自我跟在他身边，他就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问了几次，他什么都不愿意说，最多只是跟我重复那句，是他的错。”

程屿的事情，很复杂。

转学的事情别说向也了，就连他本人，都是当天才知道的。

他的家境不错，父母都是经商的好手，从小到大滋润的养着，只是高中那会儿转学过来的时候便不一样了。

那会儿他父母不知道忙着什么事儿，只留下一个保姆和一个司机照顾他，经常几个月都联系不上一次。

他着急但是也无可奈何，直到高二转高三的那个节骨眼上，他才辗转得知父母的生意出了问题。

被逼着去国外学习音乐是父母的安排，当时程父给他打电话，只说，“这还是托人办的事，你必须要去，咱们家能不能翻身都靠你了。”

没问过他愿不愿意，也不需要经得他的同意。

周飞宇尽量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过向也听。

“我只知道我见到程屿的时候，他就一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从前我以为他是不喜欢父母的安排，又或者是梦想不在这里。”

“但他对音乐的热爱不像是假的，平时只有唱歌写歌的时候能稍微看见他放松点。”

周飞宇顿了下，转头定定看着向也。

“直到现在他的床头还放着你的毕业照片呢，他说是为了给自己的高中时代留个纪念。”

“但我知道，他其实根本不在乎那照片里面的其他人。”

“只是想看你罢了。”

向也手里拿着那个三明治，把最后一口咬到嘴里。

仿佛只有把嘴

巴塞满才能让自己的眼泪也压抑在体内，不那么丢人的又哭出来。

她佯装着一副满不在意的坚强模样，“当时要走的时候，也没见他多想和我解释。”

周飞宇没说话，这个问题，他曾经替向也问过——

“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呢？跟她？起码她不会那么多年一直那么伤心的怪你。”

程屿闻言摇了摇头，手指摩挲着毕业照上向也的小脸一遍又一遍。

玻璃的镜框表面都被他摸出了细碎的划痕。

“我不想让她觉得这世界反复无常，不想让她责怪自己，责怪命运的不公。”

程屿轻叹了口气，“怪我，怪我就好了。”

……

这段，周飞宇没说。

“我只是想替他跟你解释一下，让你不要再那么讨厌他。”

向也拼命地摇着头，“没有讨厌他。”

就算是最怪程屿的那段时间，生他的气，也只是不理解，不相信。

她从来没有讨厌他。

哪怕生着气还一遍一遍关注他的消息，在国外偶遇的时候眼泪快要把自己淹没。

这样的她，怎么舍得讨厌他。

周飞宇把话说得差不多了，他起身，依旧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

“那个，能不能拜托您，别跟程屿说是我叫您过来的。”

“还有刚才说的那些，别说是我说的。”

向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我知道的。”

“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周飞宇给了向也一个酒店的地址，让她如果累了就过去休息。

他还要去处理一些公关的事情，便先一步离开了。

向也在露台上独自坐了良久，直到太阳从天边完全升起，完整地悬挂在头顶才被光芒刺的回了回神。

转头，玻璃门擦得很亮，程屿依然安安静静躺在那，连动作都不曾换过。

起身，向也缓步回到病房里面，凑到病床前蹲下，仔仔细细端详着程屿那张完美的脸。

周飞宇跟她说的那些，让她一时片刻都缓不过来。

这么多年来，向也确实不少劝自己。

劝自己程屿的突然离开是有苦衷的，可她只当那是安慰自己的话，从没想过这些竟然是真的。

“转学的消息，程屿也是当天才知道。”

这句话不知道在向也的脑子里面过了多少遍。

他也会委屈吗？明明自己也知道的那么突然，没来得及伤心难过还要承受她的责怪。

向也抬手，手指轻轻擦过程屿的脸颊。

她声音闷闷地，带着些许哭腔，声音很小，小到自己都险些听不见。

“对不起。”

程屿不喜欢她总说抱歉的话。

向也知道。

不知不觉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准确滴落在自己放在程屿脸侧的手背上。

向也慌张撤回手，固执地在自己脸上擦了又擦。

当年的事情在向也脑海里面来回转了几个来回。

那天他说了狠话，虽然没当着她的面，但也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他说他不喜欢她。

时隔六年，他恍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独处时候的第一句话是，“想抱你一下。”

向也抿平的唇角微微翘起，面庞总算染上些许的笑意。

“我答应你。”

向也喃喃道，“等你醒过来了。”

“我让你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