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103)
他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状似轻松,实则借吃饭掩饰内心那份紧张。
“你有没有听到啊?”
“听到了。”
岑宴秋直直盯着他看,不提他们昨晚的争吵,就像这事翻了篇。
狄琛心里一咯噔,紧张得饭都吃不下了,喉咙里噎得慌。
刚要问更具体的,岑宴秋又接过话头。
“你做梦说爱我。”
第58章
玉临市, 春分。
四季轮转又一年。
寝室住宿的事,狄琛单独找辅导员提过,由于学校的规章流程太琐碎麻烦, 住宿费他还得再交三年。
没办法,就当是高速公路上的服务区了。要是哪天满课, 他干脆留下来住一晚上再走,免得跑来跑去的折腾。
而且他觉得, 天天跟岑宴秋呆在一块也不好, 那人精力充沛得过头, 哪怕一白天的课,放学后接着赶去鼎诚做项目,晚上该折腾还是折腾。
也不戴/套,让他劳累得很。
开春以来, 疲惫好像成了常态,整日昏昏沉沉的, 所有力气仿佛被水泵吸干。周末上家教课,他的学生还问他上大学是不是跟高中没有区别。
当时狄琛疑惑地摇摇头, 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想。那个女生推开写了一半的物题, 指指他眼下青黑,说她们班七点十五开始早自习,六点五十就得到校。
她这个六点起床的人, 看上去竟比狄琛还精神。
狄琛低头打哈欠, 又揉揉眼, 语气严肃地叫她继续写题, 不要闲聊。对此默默留了个心眼。
大一下学期的课表排得更满了,周三尤为恐怖,被冯康称作“黑色星期三”。
早八这节更是本学期难度最高的专业课之一。
昨晚他由着岑宴秋弄到凌晨, 那里被吮得麻胀敏感,走路都歪歪扭扭的,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
冯康帮他占了个黄金座位——第三排最中间,既将黑板一览无余,又不至于那么显眼。有前两排的卷王挡着,老师就算点人也点不到他们两。
一坐下来,狄琛连着打了三个哈欠,困得眼角泛泪花。
冯康第一次见他这样。
这可是上学期连水课都全勤,左右两只眼同时站岗,没在课上掺过一次瞌睡的人。
“稀奇啊狄琛,你昨天攻打南天门了?”冯康嘬两口食堂买的热豆浆,弯着脖子找笔记本和书。
狄琛嘴里含着一颗醒神的薄荷糖,眼皮睁开几分。
“有点没睡好。”他说。
讲台上老师声音沉缓,十分催眠。他右手握笔,新写的那一行字,笔迹逐渐从工整变为凌乱,写到后来跟创造了一门新语言似的,线条弯曲纠缠,古文学家来了都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
冯康听漏几句笔记,想看一眼狄琛的补起来,一歪头,他的求助对象已然面朝下地趴在书本间,睡得不省人事。
酣睡的深肤青年脑袋枕着手臂,前阵子剃的圆寸长长些,毛茸茸的,头顶一个小小的旋儿。
狄琛睡着时会不自觉地皱眉,仿佛心里有诸多烦心事,到了梦里还不能清净。
黑眼圈是一天比一天深了,眼底厚厚积了一层,瞧着怪可怜,冯康没忍心把他喊醒。
狄琛踏踏实实睡了两节课,第三节课上到一半,他腿肚子抽抽,全身条件反射似的猛然一抻。
教室桌椅年逾三十,一动就咿咿呀呀地响,他这么一弹闹出的动静不小,前后左右目光看过来,老师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也过来问句怎么了。
狄琛脸颊睡出一块红印,擦擦嘴角,不好意思地借口去上厕所。
他掬一捧清水洗了把脸,甩掉手上水珠,正准备往外走,肚子却莫名跳了一下,宛如一个被遗忘的定时闹钟。
中午和冯康约着在食堂吃饭,两人排的是学生里口碑数一数二的牛肉米线。
人一动脑子就容易饿。狄琛补觉的时候,冯康恨不得打起一万分精神听课,消耗一上午脑力,他吃饭的样子活像关了三天才放出来的饿狼。
临大食堂出了名的经济实惠,一碗米线,牛肉片满满堆了一层,辣椒酱是窗口阿姨亲自炒的,鲜香辣爽。
狄琛挑起一筷子米线,少见地没什么胃口。
冯康一碗近乎见底,他打了个饱嗝,看向一口没动的狄琛:“?”
“你觉不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很反常?”冯康双手捧着面碗,表情欲言又止。
“可能是太累了吧。”
狄琛把这一切归咎为岑宴秋的过分压榨。
软工专业课多,比较严格的老师一周会布置好几次作业。再加上他私下还在自学动医的基础课,几乎每天陪Lucy玩她最爱的捡球游戏,晚上和岑宴秋动辄胡来到凌晨两三点。
哪怕是超人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冯康先把餐盘送到餐具回收站,他走后,狄琛终于吃下第一口。不知怎么,浓烈的肉味一时间让他有些作呕,这家米线他上学期吃过无数次,今天却是头一次出现这种反应。
狄琛喝水压了压嗓子眼的吐意,打开手机,想告诉冯康他想一个人呆会儿,这时,屏幕上方出现一条消息弹窗:
[我今天回一趟静水,早点睡,不用等我。]
*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发完这条消息,岑宴秋收回视线,在他对面,林景宜蹙着细长秀美的柳眉,压在手腕的满绿翡翠与白奇楠手串擦碰出微弱的响。
当了十几年“岑太太”,她的脾气被岑沛铨纵得不成样子,跟小孩子一样,稍有不快便发脾气。
家里岑宴知不敢对她说一个“不”字,只有岑宴秋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