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45)
外表上看,他长得并不十分像狄书惠,只遗传了她的深肤色,以及形状饱满的嘴唇。
就算张叔和狄书惠共事多年,也不可能在他身上看到狄书惠的影子。
那“熟悉感”又从何而来?
但张叔没有继续说下去,后半程专注驾驶,也不怎么开口了。
轿车驶进岑家别墅,停稳后,狄琛推开车门,一个人撑着车框,托着细长的香槟杯:“可算叫我逮到了。行啊狄琛,发消息不回朋友圈评论也不回,我有这么讨嫌?”
半个月没见,赵上霄新打了颗唇钉,笑得痞里痞气。
话音未落,赵上霄的围脖被人冷不丁往后一车,他没站稳地打了个趔趄。
“岑宴秋,你他妈神经病啊?”
赵上霄把扯歪的围脖扶正,嘴里骂骂咧咧,“公狗护食都不带你这样的!”
狄琛下了车,岑宴秋紧跟其后,不屑地勾了勾唇:“没素质。”
赵上霄:?
“操,就你有素质!”
在两人动手之前,狄琛慌不择路地握上岑宴秋的手,把人带向自己这边。
岑宴秋手凉,偏偏狄琛是火炉体质,他们一冷一热,体温相互中和,意外地契合。
将岑宴秋牵走,他长吁一口气,没发现两人相触的指节已然十指相扣。
不远处的小亭子,狄琛依稀看到一个很像褚易的人,于是手指自然分开,朝他喊了一声。
褚易双手交叉着挥了挥,而后,他背后凭空冒出一个女生,波浪卷的金棕发色,仿佛是林燕辞。
“他们说开了?”狄琛问道。
岑宴秋因为他突然松手,不怎么开心,“托你的福,关系也定下了。”
“那林燕辞的心仪对象?”
“激他的。”
岑宴秋意有所指:“有些人天生迟钝,不推一把不开窍。”
狄琛蒙在鼓里,似懂非懂地附和道:“你说得对。”
“……”
晚上的家宴,白天的宾客走了大半,留下的都是熟面孔。
上了一天马术课的岑宴知回到家,吵嚷着要把座位搬到狄琛身边。岑宴秋被他闹得头疼,迫于无奈,叫人在他和狄琛中间加了把椅子。
“爸爸一点也不守时。”岑宴知严肃地批评道。
林景宜从他们身边路过,大方得体地抿出一抹笑,随后亲了亲岑宴知的脸,“爸爸在路上了,不是不守时哦!”
她拢紧披肩,侧脸贴着手机屏幕,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离开的刹那脸色有些难看。
琳琅满目的菜品陆续上桌,狄琛偶尔帮岑宴知夹一夹他够不到的菜,再便是与右手边的褚易闲聊几句。
从头到尾,岑沛铨没有出现过。
狄琛倍感遗憾。
偶然间,狄琛的目光落到岑宴秋身上,他碗里的菜好像没动过,宛如一尊冰封的雕像,周身弥漫着空前的生人勿近的气场。
林景宜这段时间节食减肥,所以没有出席这场生日宴。宴席走到尾声她才现身,拍了拍手,让佣人把蛋糕推上来。
三层高的定制蛋糕,最外层的白巧脆壳上点缀着细碎的水果,
狄琛在空气里闻到一点芒果的味道,起初他以为是错觉,接着林景宜切开蛋糕,露出里面的芒果夹心。
他下意识地看向岑宴秋,对方没什么表情地接过林景宜切下的第一块蛋糕,象征性地吃了口蛋糕胚。
岑家的别墅比狄琛想象中的宽敞更多,看褚易轻车熟路上楼找房间的架势,大抵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留宿了。
狄琛最后还是决定回家。
他摸着外套口袋里的扁平盒子,岑宴秋送他回去的路上,气氛持续地寂静。
好几次他想把盒子交给岑宴秋,却又无从开口。
两人进了单元楼,周围再没别的人了,岑宴秋才淡淡道:“每年的生日宴都和今天一样无聊。”
“总有一个人缺席,总有一个人不记得我对芒果过敏。”
他们的距离近得过分了,狄琛甚至能闻到一缕温暖的木头的味道。
像是衣物香氛之类的东西。
“喜欢一个人,不该对他特殊一点吗?”
岑宴秋唇角微抿,用气音低声问,“不该是第一顺位吗?”
那股木头的味道仿佛一层玻璃罩,无声无息地把狄琛包裹起来。
狄琛的鼻尖追逐着那股炽热的,干枯树叶一般的气息,头脑一晕,将那盒扁扁的透明相框托了出来。
褚易说岑宴秋的爱好是收集各种漂亮的标本,几天前,他在店里仿照大蓝闪蝶的样子烧了一只尺寸小一些的。
虽然是滥竽充数,但他也想不到比这更好的了。
面前的人眼睛一亮,犹如枯木逢春,鲜花二次盛开,隐形的粉色泡泡不要钱地充当着他的背景板。
岑宴秋后悔自己话放得太早。
他喜欢的人分明什么都记得,试问谁能像他一样,拿到狄琛亲手做的玻璃标本呢?
他不在乎岑沛铨今天回不回来,林景宜订了含芒果的蛋糕,他也没有那么伤心,因为他心里早有预料。
只有狄琛,唯独狄琛,他贪心地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或者更多。
他一直在观察,总觉得狄琛的情感极端内敛,对他的爱意约等于零。
要不是他偷听到了关键的梦呓,恐怕一辈子也发现不了这个人的心意吧!
没关系,他能容忍狄琛的内敛。
山不就他,他就山。
哪怕是座愚笨到不能再愚笨的山,他照样撬得开劈得动。
谁要这个人喜欢他呢。
单元楼的声控灯忽然熄灭,狄琛手上一轻,刹那间,有人捏着他的下巴尖,干燥的唇面迎来一阵湿润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