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败犬(55)

作者: 海崖无涯 阅读记录

“没品位的东西。”褚易笑骂一声。

半晌,他举起手机,憋笑道:“老岑,回了回了!”

“说什么。”岑宴秋掀开眼皮,没什么表情。

褚易笑得肚子痛,在沙发打了个滚:“琛琛问,’你的微信账号是不是被岑宴秋盗了‘,哈哈哈哈哈……”

第30章

下学期开学前, 狄琛抽了一天的空,订了张最早的火车票,目的地是吴江。

狄书惠的墓地在很偏远的郊区, 打车都没人接单那种,狄琛叫到一辆出租, 好说歹说半天司机才点头。

玉临连着下了几天的小雪,吴江这边则是连绵的大雨。

地面湿滑难行, 墓园在一座小山上, 石头雕刻的阶梯绵延朝上, 狄琛走得很小心。

他打着一把旧雨伞,一个外围裹了层棉布的塑料袋被他抱在怀里,分别装着贡品和黄纸。

墓前,狄琛把伞收了, 就着眼前这块湿地跪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那张黑白照片里的女人静静地注视着他, 雨水横亘过墓碑,恰似无名的泪迹。

狄书惠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女人, 很传统, 和她劳作的背影一样沉默。

没念过几年书,小学一毕业就外出打工,每年如期寄一笔钱回家里。

狄琛没见过他的姥姥姥爷, 只见过狄书惠用布巾包好, 托同乡带回老家的钱。

把伞重新举起来, 他开始烧纸。

山下买的打火机质量不好, 仿佛是受了潮,按好多次都点不着火。黄纸一角很艰难地烧起来,又被一股斜风吹灭。

“妈, 是我。”狄琛很轻地说。

他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几乎每根手指都有厚厚的茧。

打火机的出火口被他小心翼翼地拢着,这一次点着了,没吹熄,堆叠的黄纸燃烧成灰,灰黑的纸屑迎风打着卷儿。

狄琛与狄书惠的照片对视一眼,走之前嘴唇蠕动两下,又跪下去一言不发地磕了个响头。

下山的路上他收到岑宴知的微信消息,问他是不是不在家,没过多久发来一张自拍,雪地晴天,背景板是岑家别墅里的小亭子。

岑宴知板着脸比了一个耶,苦大仇深的,很像被人举着枪顶在脑后。

[怎么了?]

岑宴知改了微信名,现在叫“神奇小海螺”:[我排位掉段了,胜率也少好多。]

[狄琛哥,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我想你带我上分。]

岑宴知的头像还是那只黑脸暹罗猫,但姿势不一样了,变成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鼻尖有一根狗尾巴草。

这是岑宴知养的猫。

上次去岑家,狄琛逗留的时间不长,因此很遗憾地没见到这只有可能刷新在别墅任何角落的小黑脸。

狄琛手里攥着被揉成一团塑料袋,没留神地一滑,左膝重重叩出一声响。他单膝跪地,疼得直不起腰,伞柄歪倒在肩侧,半边衣服湿透。

剧烈的疼痛通过神经纤维传递到大脑,狄琛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没叫痛。

他似乎天生的有些迟钝,对身体的各种感觉,以及精神上的情感。

小时候狄书惠在小超市收银,他在外头的空地上玩,被路边的砖头块绊倒了,就摔坐在原地,不哭不闹,但眼泪没停过。

路过的好心大婶看到他,忙把他抱进小超市,“这娃的妈在哪?瞧瞧,瞧瞧这膝盖,都摔流血了!”

狄书惠连声道谢,自掏腰包给人塞了两饮料,上药的时候问他痛不痛,狄琛乖巧地摇头。

上学后被不读书的混混堵着要钱,一身伤的回家,狄书惠也问过他哪里痛,他还是摇头。

他想起陆今说,他得让岑宴秋爱他。

可他自己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辨认得出岑宴秋给他的是不是“爱”?

很久没回岑宴知,对方在催他回复。

狄琛慢慢挺直膝盖,右手有水,摁键盘时总打滑。他狼狈地拼完一句话,点发送。

[可以,你告诉我时间。]

*

晚上一下火车,停在单元楼门口的那辆车就把他劫走了,车上只有驾驶座的张叔一个人。

狄琛还穿着那条磨破的裤子,伤口处的血已经干涸,像黑红色的多角蜈蚣,狰狞地伏在他的膝盖上。

“张叔,小知和我约的是明天。”他没缓过劲儿,语速慢吞吞的。

张叔不好意思地笑笑,轿车发动开得飞快。

他说:“这个嘛……少爷等不及了,所以叫我快点来接您。”

张叔话里留了余地,没直言这个“少爷”是谁,岑宴知是,岑宴秋也可以是。

火车一来一回花了狄琛大半天,他在后座困得掺瞌睡,甚至没察觉到张叔是几点开到的岑家。

九点,玉临雪停,积雪压弯枝条,在狄琛关上车门时,一捧软雪被震下来,淋了他满头。

前方那栋风格简约的别墅三楼还亮着灯,窗帘将落地窗掩了一半,影影绰绰地透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狄琛瘸着一条腿,刚走到门前,有人将门推开一道缝,檐下的照明灯一同亮了,在岑宴秋高挺的鼻梁旁扫下一片朦胧的淡影。

他恍如对狄琛的到来全然不知,记着前些天的仇,脸上表情很臭,“你怎么来了?”

见岑宴秋不是特别欢迎他,狄琛双手交握,不知所措道,“小知叫我来的。其实我们约的是明天,但张叔今晚就把我送过来了……”

岑宴秋把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看到他膝盖的伤,脸色又难看几分。

“进来。”他扔了双拖鞋在狄琛脚边。

白色獭兔毛,全新的,款式和他租房那双一模一样。

“小知呢?”换上毛拖,狄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