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知道,自己即便进入都天学宫,仍旧要比世族低上一等。
“司徒先生门下从来只有世族,他一向不喜这等出身卑贱的庶民,她竟敢当面提出入兵武一脉,真是自取其辱!”
“正好让她长个教训,不要以为自己侥幸入了都天学宫便能改了出身。”
下方诸多学宫弟子交头接耳,望向长缨的眼神或戏谑讥讽,或冷眼以待,也仅有三五非世族出身的修士面上现出了些微感同身受的怜悯。
司徒铮出身世族,看上去正值盛年,面容威严,听了长缨的话,他冷眼审视着少女,神情难辨喜怒。
代表长缨身份的玉令飞掠到他手边,见此,司徒铮冷笑一声,微一拂袖,玉令便倒飞而回,摔在了长缨脚下,发出清脆响声。
高台上倏而一静,长缨还维持着抬手行礼的姿势,看着摔回脚下的玉令,神情难掩怔然,有些反应不及。
抬眸对上司徒铮的目光,他神情傲慢,语气中一派高高在上:“血脉卑贱者,有何资格入我兵武门下。”
修行本是世族方有资格接触的长生之道,她这等卑贱庶民,又如何配染指神族所传的无上道法?!
与司徒铮抱着相同想法的世族修士不在少数,若非都天学宫中庶民出身的上三境修士据理力争,或许学宫擢选不论出身的规矩早已改了。
明月楼中,溯宁跪坐于暗处,逝川伞转动,诸多玉简浮在她身周,灵光明灭,如同星辰。
也是在司徒铮这句话出口的刹那,她睁开眼,旧时记忆如掠影浮光,一闪而过。
‘不过身怀人族血脉的半神,有何资格随本尊学剑——’
溯宁抬手执伞,起身向前踏出一步,身形转瞬出现在中宫高台之下。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长缨怔怔不能回神,她的身形僵滞在原地,许久都没能有所动作。
都天学宫内诸多客卿长老对司徒铮的反应不觉太过意外,他一向是如此性情。正当有人想开口为长缨解围时,溯宁的声音自下方传来:“你想同他学枪?”
一时间,在场修士都将目光投向了溯宁。
如今他们中不识得的人,反而是少数,前日身在都天学宫的人,都曾亲眼得见溯宁登上明月楼。
她抬步上前,诸多学宫弟子下意识向两侧退开,为她让出一条路。
低低的议论声在高台上下响起,在场修士都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出现。
长缨看向走上前的溯宁,不曾想过她会出现在这里,喃喃道:“溯宁姐姐……”
溯宁的目光落在司徒铮身上,两息后再开口,语气不见有什么起伏:“他的枪,尚且不值得学。”
话音落下,周围议论声一滞,倏地安静下来。
无论如何,司徒铮都是太微境大能,枪术在北燕之内更是无出其右者,实力在同境界修士中也居前列,枪势锐不可当。
溯宁却说他的枪不值一学,如何不让在场修士觉得惊诧,她又不曾用枪,又凭何能有此评断。
即便她是紫微境修士,这话也难以让人信服。
而听了溯宁的话,司徒铮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她这是要为区区庶民与自己作对不成?!
第四十七章 长缨,谢过尊上赐法!……
“阁下是要干涉我都天学宫事务么?!”司徒铮起身与溯宁对峙,强压怒气道。
若非前日亲见溯宁登上明月楼,清楚她是紫微境大能,甚至修为距飞升或许也只一线之隔,以他素日性情,早已悍然出手,又怎么还会多作理论。
不过是因实力不及,他才不得不收起世族的傲慢,试图以言语占据主动。
这话出口,一时也得了在场不少都天学宫客卿长老的赞同,便是溯宁修为再高,司徒铮不愿将长缨收入兵武门下,也轮不到她来管。
“与都天学宫没什么关系。”溯宁并未为司徒铮的话带偏了注意,漫不经心道,“只是你的枪法,不值得学。”
听了这话,司徒铮的脸色已经难看得无法以言语来形容。
他出身世族,自诩血脉尊贵,修行上也未经多少波折便晋入太微境,如此修为,无论在八荒何处,都会被奉为上宾。
而以太微境修士的寿命算,司徒铮正当盛年,将来堪破紫微境甚至飞升九天也未必没有可能,是以他向来自傲。
在他看来,以长缨身份,连入兵武一脉门下修行的资格都没有,何况习他的枪法!
溯宁自伞下迎上司徒铮阴沉的目光,开口道:“你不服气?”
司徒铮面上浮起冷笑,他一字一句地反问:“阁下用的可是枪?!”
梅林之中,她与符道一脉的周蕴交手时,所用的分明是符文。
溯宁的回答也不出在场修士所料。
“不用。”她平静道。
她自是不用枪。
司徒铮逼视着溯宁,语气中透出掩饰不住的傲慢:“那你又凭什么指点本尊枪法!”
既然她不用枪,又有何资格评判他的枪用得如何?!
真是可笑!
周围修士也不由点头,心下也觉司徒铮反驳的话说得不错。
“我不用枪,”对此,溯宁不疾不徐开口,她的声音不算大,却足以令此时身在中宫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听得分明,“不过我从前见过旁人用枪。”
这算什么?
不只司徒铮,在场其他修士闻听此言都觉得无稽,只是见过旁人的枪法,便觉得司徒铮的枪法不值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