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铮显然没有将溯宁这番话当回事,他讽刺笑道:“那阁下不妨让我见识一二!”
他倒要看看,如今她要如何收场!
在场修士也都先后看向溯宁,她方才已然说了自己不用枪,那对司徒铮这句话,她要作何应对?
深冬的天空一片灰白,风卷起溯宁的袍袖,她开口,语气听来有几分缥缈:“好啊。”
记忆断断续续,瀛州之畔,碣石临海,神族眉目桀骜,枪影如游龙,惊起滔天风浪。
瀛州尚在之时,六界各族大能都曾于此讲道,溯宁便是以此入道。
诸般道法,她都听过许多,其中也不乏枪术。
溯宁执伞,如记忆中的青年一般握住了枪,便是她不用枪,凭她实力,要将记忆中的枪法复现也非难事。
风势随伞而起,在这一刻,诸多上三境修士敏锐地感知到被引动的天地灵气,微微屏住了呼吸。
她这是……
溯宁回忆着灵力运转的轨迹,抬起了手,她手中所握的分明是伞,风中却分明传来了一声枪鸣。
这是——
枪意!
在这声枪鸣中,在场修士所佩兵戈都仿佛受到感召一般,随之震颤起来,让他们不由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难言恐惧攫取了司徒铮的心脏,溯宁还未出手,他便已感受到浓重危机。通体墨黑的长枪落在手中,司徒铮将枪重重向下一顿,锋锐枪意顿时自身周延伸,形成无形界域。
正是因凝练成枪意,他才得以晋入太微境。
溯宁站在原地,伞骨在空中划过,随着她的动作,枪意借风势而起。
不过瞬息,两道枪意形成的界域在无形中交错厮杀,兵戈应和的鸣声中,司徒铮身周锋锐意境蓦然开始消退,随即在摧枯拉朽中轰然破碎。
体内气血翻腾,司徒铮在喉中尝到腥甜,也就是在他枪意被破之时,无边风浪卷来,逼得他不得不横枪格挡。
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司徒铮将枪尖向下,试图止住去势,长枪划过地面,用作防护的阵纹隐现,铺地的砖石上留下一道深深划痕。
靠着长枪支撑,司徒铮咬牙稳住了身形,没有双膝着地。
溯宁前方隐约现出枪影,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威势,在场修士皆面现敬畏之色,若是直面这一枪,他们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能接下。
她不是说自己不用枪么?
一众人族修士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司徒铮面色黑沉,眼底也不受控制地泄露出几分惊骇之色,但以他的傲慢,又怎么可能轻易低头。
在溯宁面前枪影尚未成形之际,他握住长枪,振身再起,径直向溯宁而来,其势凛然,锋锐得似乎要将空间都撕裂。
但他的身形终究还是在溯宁身周三尺外滞住,再不能进半寸。
他的枪看似锋锐,却破不开溯宁身周枪意形成的界域。
僵持不过数息,力竭的司徒铮难以支撑,为枪意反震,只能落在高台上借力化解。
模糊的记忆在意识中逐渐清晰,溯宁的目光落在司徒铮身上,骨伞翻转,空中枪影在这一刻终于成形。
随身所佩兵戈震颤不已,在场修士下意识向后退去,道袍女子也立时护持着高台上的新晋学宫弟子离开,不敢直面这一枪之威。
见长缨怔怔看着眼前出神,程复连忙拉了她一把。
无尽风浪骤起,处于风暴中心的司徒铮不甘避退,咆哮一声,再度出枪。
墨黑枪尖与落下的枪影相撞,灵力碰撞的余波扩散,在场诸多修士连忙御起灵力,以免为之波及。
虎口鲜血淋漓,司徒铮终于再难与之抗衡,在枪影下彻底溃败。
长枪脱手而出,玉冠破碎,他披头散发地摔在高台上,接连滚过几圈才止住去势。
布设在地面的无数阵纹亮起,发出尖锐鸣啸,似乎不堪重负一般。
司徒铮看着向自己而来的枪影,瞳孔放大,面上情绪只剩下恐惧。
他躲不开这一枪。
在枪影将要落下的一瞬,溯宁微抬起指尖,在场无数修士都自觉难以相抗的一击,就这样消泯于无形。
地面防护阵纹隐没,风烟散去,像是之前的危机不曾出现过。
她对灵力的操控,竟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眼见这一幕,四周鸦雀无声,诸多来历不同的人族修士各怀心思,不过望向溯宁的目光都越发敬畏起来。
哪怕她只出了一枪,但已经足够证明她方才所言并无什么不妥。与溯宁所用出的枪法比,司徒铮的枪法,似乎的确不值得学。
溯宁不知他们心中忌惮,逝川伞悬在肩头,神情与之前不见有什么分别。收回手,她自认很好说话,司徒铮既要见识,她便成全他。
空白玉简浮起,溯宁心念微动,便将方才记起的那卷枪法录于其中。
她看向长缨,玉简也随她目光所及漂浮上前。
见溯宁举动,诸多都天学宫弟子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这玉简中所录是什么?
学宫客卿长老与受邀而来的仙门大能尚且还坐得住,但心下也不免好奇。
长缨不知所措地看着溯宁,似乎连手脚也不知往何处放:“溯宁姑娘……不,尊上……”
意识到自己的称呼有所不妥,她连忙改口,手中不自觉地握紧了那枚代表身份的玉令。
溯宁的目光越过长缨,落向了空茫之处,无视丛生的幻象,她开口道:“既想习枪术,便学这卷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