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泪(25)

燕归同他没有什么好讲的，人族跟魔族不共戴天，他厌恶这群入侵的敌人。

硝烟一触即发。

江尘却远远看见了他剑柄上的结梦花，微妙地笑了。

那可是只有妖族才有的结梦花。

所谓的捉妖师，竟是和妖族勾结到了一起吗？

“喂，那只桃花妖还没死吧，你们捉妖师，嘴上说着降妖除魔，可心里还是双标，妖在你们面前大摇大摆，你们视若无睹，魔只是打个喷嚏，你们就要斩杀殆尽。”

“何其残忍。”

燕归：“我的剑下，不杀无辜妖魔，你们侵入我们的地盘，还想要我们对你礼待有加吗？”

他的表情极其严肃，看得江尘很没劲，他讨厌这群高高在上的正人君子。

于是他拉开弓，对准他的心脏，勾起唇角：“今日，你必死无疑。”

他的身后，数以千计的魔族狂吼着，要用鲜血洗涤大地，重燃魔族的荣誉。

燕归抽出剑，剑刃锋利至极，一下子就将急速刺破空气而来的长箭斩断，他冷笑道：“那就看看鹿死谁手！”

空气中弥漫着悲鸣的血气，这味道实在过于浓郁，小花妖定是不喜。

这场战争持续了多久，燕归有些记不清了，他杀红了眼，浑身浴血，剑欲崩裂，他只是机械地挥着，不知身体被砍了几刀。

有人倒下去，又有人站起来，不断重复，到最后是敌是友他已经模糊了。

鲜血染红了大地，尸体堆叠在一起，密密麻麻，恍若人间炼狱。

燕归喘着粗气，心脏发紧地跳动着，他死死按住，抬动着麻木的腿。

他还要将体内的半颗妖丹还给小花妖。

小花妖，小花妖，为何脑子里全是那只小花妖。

燕归不期然地想起了徐久的话。

“若是你也有了心悦之人，就会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他那时不懂，还放下狠话，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理解。

可现在他终于理解了，却为时已晚。

缘来缘去缘为终。

江尘倒下了，还有他身后数以千计的魔族，通通倒下了，留云宗的弟子们拼尽全力，付出血与命的代价，守住了白玉城。

但燕归回头看，身后已然空无一人。

只剩下他。

燕归眼前天旋地转，也倒了下去，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眼睛看向留云山的方向。

那里，有一只小花妖在等他。

我越来越嗜睡了，刚刚才强撑着力气坐到后山悬崖旁，下一刻又睡了过去。

不能睡。

绝对不能睡。

我用手扒开自己的眼皮，拍了自己两巴掌，脸上浮现红印。

山下的血腥气远远地飘了上来，从这里往下看，我只看见一片赤目的红。

燕归是在那里吗？

他怎么样？

赢了吗？

为什么还没回来？

这群可恶的魔族，究竟还要从我身边夺走多少才罢休。

气急攻心，喉间一阵腥甜，我吐出一口鲜血。

擦了擦嘴，闭上眼睛，干脆不去想这些事情。

可一旦闭上眼睛，就想睡觉，太困了，太疲惫了，太累了。

我晃着手上的镯子，听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心里苦涩不已。

燕归掀起眼皮，拖着身体，缓缓靠着城墙坐下，他的腹部有一个骇人的伤口，正在往汩汩冒血。

身体失了大部分血，他的脸色苍白无比，心中有一个预感无比强烈。

他要食言了。

有人戳他，在他耳边喊：“大师兄，别睡，是我，白秀禾，你醒醒，我没有找到柳生。”

“他，他替我挡了一剑，太混乱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死了好多人，我们是赢了吧，太好了……”

她抽泣着。

语气渐渐变得崩溃：“明明，明明赢了，为什么大家都倒下了。”

燕归扯出一个笑。

太好了，还有人活着。

可他太累了，恐怕是不行了，睁不开眼睛了，他想抬手扣出身体里的妖丹，告诉白秀禾。

将它带给小花妖。

妖没了妖丹，是会死的。

即使是半颗，那也会让她的元气大伤。

但燕归气若游丝，除了感受着身体里的血一点点流失，什么也做不到。

他听见白秀禾情绪崩溃地大喊，听见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听见自己心脏微弱的跳动声。

对不起啊，小花妖，妖丹还不了你了。

只是幸好，你还有半颗，你还能活下去，去自由自在地奔跑吧，去感受这世界的和平与美好，去幸福地活着。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虽有遗憾，但庆幸你不知道，否则又该怎样面对离别呢。

将我忘了也没关系，只要你幸福，那什么都无所谓了，不要老是待在后山睡觉，会着凉，不要皱着脸，别不开心了，当你摇晃铃铛时，是否能够想起曾经因一个少年，内心泛起了涟漪呢。

燕归垂下手臂，摸到了佩剑上的剑穗，淡淡的桃花香气萦绕在他周围。

他在心里道别：再见，小花妖。

如果有来世就好了，他有些不甘心，如果有来世，能不能再相遇，懦弱的胆小鬼会变得更有勇气。

他闭上眼睛，流下了一滴泪。

剑穗上的深蓝色结梦花缓缓地没入他的眉心，他的耳垂后面出现一片桃花的印记。

少年的记忆，又回到了那天，小花妖从漫天花海中落下，抱着桃花枝，怯懦地望着他，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与警惕。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

结梦花，结缘花，生生世世，缘分不灭，转世续缘，终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