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施蒲柳就心酸。
她偏过头去,捏着袖子擦了擦眼角。
当初他继母跟相公商量她的婚事,继母狮子大开口,要十两彩礼。婆婆不依,全靠相公自己攒。
后头相公东拼西凑地攒好,继母却半点不给嫁妆。只让她收拾了两身衣服,带着两个空荡荡的箱子就送来了叶家。
婆母发现后,气得成婚当天就对她破口大骂,还直接跑去施家跟继母打了一架,愣是从继母手中抢走了五两银子。
嫁来叶家快二十年,施蒲柳一直当自己受到的这些磋磨都是因为自己没嫁妆,没娘家给撑腰。
她自己能忍,但她不想自己哥儿再过这种日子。
这药材,哥儿送到她手上她就立马包好不打算动。叶以舒见她,还想再劝。
可没等他开口,屋外就传来李四娘的声音:“他叫你放你放就是了,舒哥儿的一点孝心都不要,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叶以舒一眼扫过,时刻注意着灶屋动静的李四娘闭上嘴巴。
她道:“快点,都饿了!”
说罢,转身就走了。
叶以舒坐在灶孔前递柴,见他娘还愣着,宽慰道:“娘,你要相信我能挣钱……但我不想以后挣大钱了,您跟爹的身体垮了。到那会儿,我只怕比现在还要操更多的心。”
施蒲柳的眼眶一热,啜泣了一声道:“是娘的不是。”
“我希望您二老养好身体,长命百岁。”叶以舒叹道。
“哥……”小不点来了,揉着眼睛睡眼惺忪。
施蒲柳飞快擦干眼角,摸了摸自家小儿子的脑袋,利落地揭开锅盖洗锅炒菜。
叶以舒招呼豆苗在自己旁边坐着,掏了掏兜里,递给他一颗糖。
小家伙眼睛一亮,眼中困意散了一半。他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哥哥”,两小手捧在一起,搁在叶以舒面前。
叶以舒看他手上干净,才将糖放在他掌心,低声道:“快吃。”
小家伙不动,问:“哥哥吃了吗?”
叶以舒道:“吃了。”
得了回答,他背对着门口那边快速剥去糖衣,将泛着甜味儿的糖块儿送入口中。
叶以舒瞧着他腮帮子鼓起,眯眼喟叹着。他轻声一笑,使劲儿揉了揉他的脑袋。
“还有多的,不过一天只能一颗。”
豆苗连连点头,黏糊糊地往叶以舒肩膀蹭,边蹭边道:“谢谢哥哥!”
叶以舒闻着他头发上的酸臭汗味儿,又嫌弃上了。推开他脑袋道:“晚上记得洗头,别长虱子。”
施蒲柳见他俩相处,会心一笑。
要说嫁进叶家最不后悔的,就是得了这两个孩子。
晚饭做好,豆苗跟叶以舒帮着将饭菜端上桌。
小婶一家都在,也亏得他爷有饭桌上立规矩的习惯,不然等他们坐好,桌上的菜怕是都没了。
照旧是老爷子先动筷,然后大伙儿才开始吃。
昨天叶以舒带回来一只小兔跟些野果鸡蛋。叶以舒知道他奶肯定会把兔子养大一点才会吃,所以今儿这桌上,唯一的一点荤腥就是那盘老腊肉炒白菜。
腊肉肥的多,她娘刀工好,切成了厚薄均匀的片。
因为农忙,这几天能见一见荤腥。不过没了叶以舒那些猎物,今儿他们也确实只能是见见。
他奶拿出来的腊肉就半个手指宽,一指那么长。切片不过十来片。
只见他爷一筷子连菜带肉夹走四片。他奶紧随其后夹走三片,叶以舒离肉最远,抢不到。
豆苗稍近些,但在小婶、小叔的联合围剿下,只抢了一块。
就各自动这么一筷,肉便没了,他大房一家只有豆苗能尝个腊肉味儿。
至于他爹还有他娘,只要奶一个眼神儿,他们动都不敢动。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两人从还没懂事起就被压迫着长大,能偶尔反抗老太太,护着他们兄弟两个就已经不容易了。
叶以舒对爹娘要求不高。
至于弟弟,叶以舒只能庆幸他没有养成畏畏缩缩的性子,不然就断了未来。
第5章 银簪
因着自家爷规矩多,饭桌上没人说话。
但不说话不代表没有声音。尤其是叶以舒对面,他小叔跟小婶那霍霍菜的筷子敲得碗哐当响。
要问他爷为什么不管,因为他爷自己也这样。
那专注盯着碗里肉挑的姿态,跟他小叔放一块儿,那是一模一样。
叶以舒有些嫌弃被翻过的,只捡着自己跟前的菜吃。他吃饭速度快,饭量跟一般男子差不多。
因为这饭量,小时候没少被他奶嫌弃。
落下碗筷,桌面上的菜就不剩什么了。
叶以舒不急着下桌,瞧着众人一个个放碗,然后回自己屋躲着,就等着他那吃饭慢吞吞的娘收拾碗筷。
叶以舒提了下嘴角,看豆苗吃完,跟他道:“去给爹打热水洗脸。”
豆苗点头,拉着他那撑着桌子打盹的爹走了。
桌上这下只剩叶以舒跟他娘,等施蒲柳吃完,她起来就收拾碗筷。叶以舒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离桌边。
“娘,我有事跟你说。”叶以舒道。
“可是碗……等娘洗完了再说。”施蒲柳手掌搭在叶以舒手背,小心看了一眼东边侧屋,轻声道。
叶以舒道:“娘,今晚不该你洗。”
奶明面上安排的她跟小婶妯娌两个轮流做饭,今晚的饭都不该他娘做。
他拉着施蒲柳就走,留下这一桌子的碗筷。
西厢房,正吃着娘家带回来的酥肉的金兰闻声走到门后。
她拉开一条缝,见叶以舒母子俩进屋,不耐烦地“啧”了声道:“又是这小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