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渡港(110)
晏宁倒无所谓,总归是律师去烦心,她走到冰柜前站定,认真地挑酸奶,听见萧知许说:“对了,还有件事,估计过几天会有通报,陆嘉佳偷税漏税,补的税款加上罚金,七七八八得有一亿多。”
她语气里不免幸灾乐祸:“更别提那些代言和剧组的违约金,这么多年赚的都不知道够不够赔。”
晏宁拿酸奶的手指顿了下。陆嘉佳长红了这么多年,既然肯冒险偷漏税,就必然不是笔小数目,最后有这个数字并不令人震惊。出人意料的是——
“她?偷税漏税?”她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察觉到周围人投来疑惑的目光,才心虚又无用地把口罩往上提了提,转过身装作继续挑酸奶。
萧知许一耸肩:“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喽。”
晏宁问:“这么巧?”
“那你就要谢谢沈濯了。”萧知许双手在眼底比划了一下,“李植最近忙的黑眼圈都冒出来了。”
提到沈濯,晏宁就想起他卡片上画的下跪小人,想笑,可气又没消,无奈地跟萧知许说:“你不知道他有多讨厌,他买水军炒我们俩的绯闻!”
萧知许不咸不淡地说:“猜到了。”
她早就猜到了,网上磕的热火朝天的那段时间,广焱的公关部由李植亲自坐镇,夜夜灯火通明。
晏宁骂他:“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萧知许研究着酸奶成分,眼都不抬:“相思病?”
晏宁:“……”
“这个你不准喝,含糖量太高了。”
没想到这人的立场也这么不坚定。
晏宁更生气了,叛逆心理小小地萌芽,一把夺过酸奶放进购物车:“过年了,我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一只黄色小土狗,瘦瘦小小的,胸口有一撮白色的毛,像带了条围巾。小狗很怕人,看着也才几个月大,黑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沈濯。
沈濯掰了半根火腿肠放在地上,后退半步,耐心地等着,小狗才试探着走上前,低着小脑袋闻了闻,沈濯刚要往前走,他立刻察觉到危险,飞快地退回路边草丛里,隔着行道树与沈濯对峙。
沈濯花了大约半个小时和他建立信任。晏宁回到家时,这只吃饱喝足的小土狗已经可以敞开肚皮给沈濯任意摸了。
晏宁远远就看见一人一狗蹲在她家门口,她把车停在几步外,默默看了一会儿,想起他们曾经也想过养一只狗。
沈濯人看着挺冷,其实还挺有爱心的。虽然这个词怎么看都和沈濯不搭边,也不该出现在船王家族继承人的身上,但晏宁一直这么认为。
她喜欢沈濯这个样子,人性幽微,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到了他这个地位,很多时候怜悯与善心只会是弱点。
钱财权力能够蒙蔽一个人,生意场上有时也难免在灰色地带游走,太心软的人赚不了大钱也担不起家族重担。
晏宁忆起曾经见周聿安去澳门玩,一掷万金的疯狂中肾上腺素飙升,兴奋阈值会随着拥有的东西越多而变得越高,足以令人忘记尘世间的一切道德准则。
在这种环境下,沈濯很难得地保有晏宁喜欢的品质,他冷漠但不倨傲,身居高位却不遵循阶级分明那一套,对谁都是一个态度。
简单来说就是——有钱人没几个好东西。
但沈濯真的是个好东西。
这话听着不像正经夸人的,晏宁兀自闷闷地笑。
晚上已经很冷了,沈濯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手指关节被冻的微微发红。他眉目间冷冷的,表情有些嫌弃,但手一直揉着小狗下巴,瞥见她的车,拎着小狗后脖子走过来。
晏宁视线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问:“你一直待在外面?”
沈濯淡淡地说:“我傻吗?”
“……不傻。”
“这狗一直在外面叫,我就出来看了下。”沈濯换了个姿势,像抱孩子一样把狗抱在怀里,脸上依旧是疏懒漠然的神色。
晏宁眼睛都快粘在小狗身上了,沈濯冷冷地问,“要摸吗?”
晏宁说:“我先把车停下。”
她刚把车开进车库,沈濯就抱着狗跟进来了。
晏宁抬眸瞪他:“谁让你进来的?”
沈濯把小狗往她眼前送,她就把这事暂且放下,伸手小心翼翼地在小狗背上摸了一下。毛软软的。
小狗很乖地躺在沈濯怀里,乌黑的眼睛瞅着晏宁。
她实在喜欢,沈濯也藏了私心,问她:“想养吗?”
晏宁又摸了下小狗脑袋,想了想,摇摇头:“还是算了。”
“为什么算了?”沈濯虚握着小狗的前爪晃了晃,“你看他那么小,这个冬天又那么冷,他天天在外面流浪,多可怜啊。”
晏宁细细的眉拧着。
她不是不想养,而是有点不敢养,怎么说也是一条小生命,孤家寡人当久了,害怕对任何生命负责。
“他今天刚吃了火腿肠,明天就只能去翻垃圾桶了,翻不到吃的,就只能饿肚子。多可怜啊。”沈濯问,“你忍心吗?”
不忍心。
晏宁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还是说:“送去物业那里吧。”
一年顶贵的物业费,他们理应妥善处理小区里的流浪动物。
沈濯“哼”了一声:“物业那群人会好好养吗?给他喂火腿肠吗?你放心吗?”
晏宁更纠结了,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小狗的脑袋往她掌心里拱了拱,毛茸茸的触感,弄得她有点痒,心也跟着软下去。
沈濯见她这样,低声叹了口气:“算了,我养着吧。”
晏宁抬头看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