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渡港(32)
其实这话根本不必问,只能是沈濯放的。
他让Julia把自己骗上游艇,苦心孤诣,早有预谋,要说“不是”,真是在骗鬼。
晏宁回头望他,两人眸中皆被映的亮晶晶的:“多少枚?”
“不知道啊。”沈濯晃着玫瑰花,笑的散漫,“你说今天是不是个好日子,表个白还能碰上烟花秀。”
“到底多少?”
“……三万。”
三万枚烟花,也不知道他准备了多久。
“好贵啊。”晏宁轻叹。
“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我一掷千金,也不过是想博你一笑。”沈濯俯身在她耳畔,“晏宁,笑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晏宁笑不出来。
“而且你还没回答我,”沈濯盯着她,目光中有什么炽热明亮的东西在翻涌。他执拗地又问一遍,“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紧张到喉咙紧绷,指尖都在发抖。
优越的出身让他此前从不知道什么叫“紧张”,今晚才算明白,原来在爱人面前,一切都如此无用,家世、钱财、权力,所以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在这一刻都像烟花一样轻飘飘地消散了,连留下的硫磺硝烟味都被风吹的干干净净,他手中毫无砝码,只能乞求眼前人的一点爱。
如果晏宁不爱他,那么他一无所有。
晏宁不敢抬头看他,那道目光如有实质,能使万年冰封的雪山水融化,连绵成一整个春天。
她和他讲了一个小故事。
小学时候学校组织游学,老师带队,从苏州到北京,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坐大巴车去,那时候的旅游观光大巴上还会挂一台很旧很小像素很差的电视机,放大话西游,小晏宁一个人坐在第二排,晚上很晚,同学们都睡了,她仰着脑袋看电影。
那时候很小,看不懂,觉得无厘头,只记住了那段很经典的台词——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谁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没有这样美好的幻想呢?
“可是至尊宝最终还是戴上了金箍圈。”晏宁向后退了一步,“沈濯,对不起。”
她不要一段没有未来的感情。
第17章 第17章
“怎么忽然有烟花汇演,你看到通知了吗?”
“太浪漫了,这一趟来的真值!”
“是港府放的吗?”
“那还能有谁?这可是维港!”
游艇靠岸,晏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船的,挤在人流里往地铁站走,寒风也侵不进密集的人群,十二月底的海边,脸上居然能热出一层薄汗来。
晏宁喜欢这样的感觉,脚踏实地。
刚才在游艇上的魔术和烟花,都虚幻的像一场根本抓不住的梦。
这才是属于她的世界。
直到Julia递给她一张纸巾,晏宁才发觉自己在哭。
没有声音,甚至眼泪都没有在眼眶里打转,就扑簌簌地掉下来了。
脸上原来不是汗,是泪。
晏宁哑声道谢。
一脚迈进地铁站,Julia拉住晏宁:“去喝酒吧。”
在整座港岛都挤满游客的圣诞夜,找这么一个清静的地方实在太难了。
G大,图书馆天台,Julia拿细铁丝撬了门锁进去的。
晏宁惊叹不已:“你还有这手艺呢?”
“那当然,我告诉你,一般人可没这待遇。”*Julia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把细铁丝扔了,想了想又放进包里,嘟囔道,“先收着吧,万一还用得着呢。”
她们俩席地而坐,向外看是坚尼地城,更远处,海面上商船游船不息,星光点点,像坠落凡间的银河。
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啤酒罐瓶身上一层水雾,拇指扣上拉环,“滋啦”一声,麦香和酒花香丝丝缕缕地往外冒。晏宁凑近闻了闻,这是Julia挑的酒,蓝白色包装上印着繁复的花纹,她以前没喝过。
晏宁尝了一口,感受小气泡在舌尖跳跃。
已经是深夜了,学校里没有几个人,灯火稀疏,安静的能听见风从天台卷过,奔向远方的声音。
Julia和她碰杯:“说实话,你也喜欢沈濯吧?”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晏宁“嗯”了一声。
谁会不喜欢沈濯呢。
她忽然想起一件很小的事情来。
晏宁有一段时间走霉运,先是电脑坏了导致无法按时提交作业,又是在便利店兼职时目遇两个顾客大打出手被飞来的一只碗砸中脑袋险些破相,和周聿安打麻将手气也差,一整晚都在输。
桌上都是老手,一局麻将打到最后,谁都知道她缺哪张牌。
沈濯摸到张八万,想也没想就扔出去。晏宁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生怕他反悔,飞速捡回来,像捡到宝一样,心头阴霾一扫而空,欢欢喜喜道:“胡了!”
周聿安翻着白眼控诉:“濯仔今晚故意想输钱!”
沈濯说:“我乐意。”
乐意一辈子输给她。
“不然我也不会老撮合你们俩。”Julia没问晏宁为什么拒绝,只是说,“沈濯为了让我今晚把你带过去,送了我一Birkin,出手够大方吧?白色鳄鱼皮,美死了,加上配货得大几十万。唉,还没捂热乎呢,明儿我就还给他。不管怎么样,我得站你这溜儿啊!”
晏宁低低地笑了。
她喜欢Julia的性格,通透,聪明,仗义,看似做事大大咧咧,实际上很有分寸感。跟她在一块儿不用说太多话,她什么都明白。
Julia又说:“你知道我最喜欢的诗人是谁吗?”
“不知道,”晏宁诧异地一挑眉,“你还有喜欢的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