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下过一场雪(361)+番外
“大号管道钳还要三把,止血钳也还要三把。”
“刚才的多巴酚丁胺先配50ml生理盐水先走。”
“消毒无菌单先铺,穿刺刀拿来了吗?”
“血压多少看一下......行,去甲肾每小时再加10毫升。”
“来,超声先推过来,先推过来。”
一项一项全都在确认。
林远琛上去自然地接过手,根据现在超声影像上血管的情况,让护士们拆开导管,自己握住刀械准备切皮。
程澄握着超声探头,眼睛紧紧地盯着现在的超声影像,在定位穿刺位置,“来,准备跟着我走。”
病床旁拥挤地围着十几个人,紧张忙碌,病房的空气都像是一根被拉到绷紧其实都会断裂的琴弦,每个人的脸庞在这个时候都无比模糊,只有一声声医嘱的下达和重复着确认。
血色溅在无菌单巾上。
“陆洋,来。”
简单的三个字,就像是在之前任意一台心脏手术上。林远琛一次次地把持针器,把超声刀,把电刀塞进他的手里。
陆洋,来。
你来。
你来做。
连程澄都皱了一下眉头,陆洋更是一愣,手里拿着细导管都猛地颤了一下。
但还没有等林远琛开口催促,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不能流露出一丁点慌乱和不确定。
病房里,总控室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也必须保护他的老师。
“准备进导丝。”
陆洋开口依旧是稳定的语气。
12床的患者已经接受了长时间抗生素,激素加上各种刺激血管等各种各样药物的治疗,在这同时她的血管,她的体内血液动力也已经脆弱。
如果失手造成血管破裂,后果几乎无法挽救,血压会在一瞬间崩盘。
就像摸着先心病孩子的心尖一样,导丝连接着指端的敏感一点一点从感知里运达大脑。
林远琛离得很近,就像是在手术室里在台上那般相对站着,防护下带着潮气的呼吸近在咫尺。
第一次切开心包,第一次缝合缺损,第一次缝扎左心耳,第一次缝合人工血管与降主动脉......
其实难度而言,跟很多复杂术式相比并不算高,可这一刻,陆洋的手心也难免冰凉。
“导丝进多少了?”
“30。”
“小心,小心血管壁。”
“好,导管进。”
一点一点送入将身体连接到仪器的导管,即便是这样手术本就讲究效率和速度,他的操作时间其实很短,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来,继续。”
林远琛的声音依旧沉着。
半个小时后,ECMO开始转机,瞬间拉高了吴乐母亲卡在悬崖边上的血氧。
“现在基本恢复到96,97,”会议室里,陆洋抽了张面巾纸对着电话那头的吴乐说着,“现在上机三小时了,情况蛮稳定的。”
“好,好,我知道了,谢谢,谢谢。”
吴乐应该是在楼道里,趁着工作的空隙接的电话,声音有些空旷,陆洋想了下还是又叮嘱了一句,“你注意休息,不要想太多了,我今天下班前会再跟你通个电话,说一下情况的。”
“好的好的,谢谢师兄,谢谢师兄。”
女孩子这段时间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哭着说感谢的话,电话那头传递来的每一个字都紧紧抓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陆洋挂断电话,看着屏幕上的现在显示出来的所有体征监测数值,头脑一阵嗡鸣。
也许是太饿了吧。
正想着,身边的位置就有人坐下了。林远琛把那个焖烧壶提了过来,知道陆洋爱喝粥的习惯,他跟程澄都没舍得动。
“吃吧。”
青菜碎焖得有点泛黄了,但是青菜香和在粥汤里撒点盐,热烫着吹一吹,入口温和朴素,安定心情。
“你还真是个广东人。”
“...也不是每个广东人都爱喝粥的。”
林远琛笑了笑,但很快的,他的神色也严肃下来几分。
“陆洋,你还承受得住吗?”
陆洋看着他,这不是林远琛来之后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陆洋还是选择了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也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有的时候是会比较累,但我还好,没事。”
看了他一会儿,林远琛环视一周,大会议室内毕竟还有别人在旁边,所以他也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他伸手按了一下陆洋的脑袋。
“小兔崽子,胡子都没刮干净。”
接下来到第二天都算平静,ecmo的运转平稳,之前预估会发生的一些异常情况也都没有发生。
陆洋交班之后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收到林远琛刚到医院不久就发过来信息。
情况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他的心里也稍稍放下一点包袱,把信息转给了吴乐。
ecmo作为危重症挽救性的措施能让患者的肺,心肺,循环得到休养生息,能支撑患者度过最艰难的状态,在这次治疗中,是作为最后放手一搏的选择。
只是人们总是带着期待,希望奇迹的发生,可是现实却往往残忍。
陆洋是在夜班准备交接的时候,听到病房再次传来的急call的,那时他刚准备踏进第一道消毒门。
在一个小时前还稳定的12床再次滑向了危险的境地。
抢救,就这样发生得突然而全无预兆。
“12床!12床!医生!”
疾步奔跑时闷窒的呼吸,视线里一次次晃眼的苍白灯光,就像无尽拉扯着他的看不见的力量。
关珩站在病床边,一边双手叠扣按压着,一边声音嘶哑,“阿姨!阿姨!你坚持一下啊!坚持一下啊!想想吴乐啊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