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纱(101)
[淅沥沥的雨滴,潮湿灌进我的鼻腔,涌进我的眼睛,卷走皮肤上的热度。时常怀疑自己是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在前路里寻不见一丝光亮,即便如此,却始终低不下仰望的头颅。]
[我想成为你,是不是代表我希望被看见?我真的好羡慕你,哪怕神明和其他人都收回了对你的注视,我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你的身上。]
[狗东西是不是为了不请我吃雪糕,提前在MINISO网店里熟悉商品价格了,怎么今天一猜一个准!生气!]
[难得被牙医夸牙口好,不知道是不是更换了刷牙方式有关……好吧,狗男人还是有一点儿用的。]
……
记忆化作文字,被当成琥珀珍藏。雒宇花费了很大的功夫,也只找到这些。他既生气又好笑,像是迎面撞上刚开盖的锅气,眼角顷刻被屏幕里的文字熏红,柔肠百结,一腔怒意和爱意绞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知道,有的话一旦说出口,就是覆水难收。他的自尊心绝不允许他听见她就是因为薛令才和他在一起的答案。
或许杨舒屹有苦衷呢?哪怕这段关系开始的目的不纯,她待他也是真心的,不然不会十条动态里七条都和他相关。
雒宇辗转反侧了很久,终于说服自己,无视她对薛令谜一样的执念。既然他没有做好和她分手的准备,何必不聪明地揭开那层表象,让两人的关系陷入万劫不复呢?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杨舒屹释怀,主动和他坦白的一天。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被他推翻,他清楚,她不是这样的人,他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但是怎么办呢?她只是目的不纯,并不是不爱他,揭穿血淋淋的真相,就意味着他们很大可能会走向决裂。哪怕动机不纯,她最终还是爱上了他,他成功占据她烦恼中的十分之七,这还不够吗?何必执着于因果呢?
无论杨舒屹为什么对薛令过分关注,她对她抱有的是嫉妒、羡慕,还是满满的恶意,那都是她需要独自面对的人生议题。撕破她最为隐秘的心事,把这道复杂的人生议题和爱情的议题混杂在一起,只会让她难堪,把她的情绪逼入无望的绝境。她都已经自比下水道里的老鼠,他还要把她逼到哪里去呢?
雒宇紧咬牙根,决定对杨舒屹最大的秘密视而不见。但不甘和屈辱还是像泡泡一样腾空冒出,他止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她为什么不能只是纯粹地看上了他这个人呢?
薛令有那么重要吗?
她是怎么误会他和薛令的关系,进而看上他的?
如果他和薛令掉进水里,她会救谁?
最后这个问题,雒宇自己都觉得好笑,或许杨舒屹恨不得薛令去死,或许杨舒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薛令,毕竟他才是三人关系中那个买一赠一的附属品。
他摸不清杨舒屹到底对薛令抱着什么样的情感,但当下的情况他似乎只能自救。好在,他会游泳,能够自保且救人。退一万步说,如果有一天他们成为了夫妻,杨舒屹就对他负有救助义务,在法律上他的地位一定是略胜薛令一筹的。
时至今日,杨舒屹早就想不起来那段时间雒宇是否有言行举止的异常,印象里似乎有段时日雒宇频繁在她面前提起薛令,但到底是不是雒宇口中的大四时期,她已经不能确定。和他相处的画面实在太过日常,日常到和出门后回忆是否锁好门一样,惯性得没能经过大脑。
为什么不问她呢?这个问题杨舒屹实在不忍心问出口。
他们都心知肚明,她极大概率不会坦荡承认,承认后也很有可能因为心事被戳破而破罐子破摔,用和他分手的方式来逃避让她难堪的局面。
是的,曾经的她就是这样的胆小鬼。没办法坦然面对她的阴暗面,更不愿意将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的阴暗面展露给她的爱人。她绝对会赶在他抛弃她之前就抢先提出分手,一如当初毕业时一样。
“你才是忍者神龟吧?”杨舒屹将当日他骂她的原话奉还。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想到他那样早就知道,暗中观察并误解了那样久,她就止不住地为他感到难过。
他们都要强,她知道这是多么伤自尊的事情,又需要蓄积多大的力量才能把这口气咽下去。倘若角色互换,她一定不会选着忍让,势必要揪着对方领子,将他大卸八块。
悲伤如海潮,彻底湮没了她的眼睛。一别经年,她终于隔着那些他偷偷黯然神伤的时光,郑重地告诉他:“我不否认我是因为那条视频才关注到你的,我也不否认我对她的执念,但你实在太高估我了,我真的没有执着到硬要抢她看上的男生的地步。”
她似泣似叹,“我当年,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才想要和你在一起。”
雒宇的睫毛不受控地轻抖,呼吸都凝滞了一瞬。往日之事不可追,但他终究还是等来了一个朗月清风,足以让他释怀长久以来的怨与愁的答案。
他不想故作大度地装作不在意,经年辗转反侧的事情怎么会不在乎呢?
“对不起,我不该以恶意揣度你。但我也遭到报应了,为这件事痛苦了这么多年。”
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题目,杨舒屹没有办法问心无愧地收下这句道歉,也没有办法向他那些不安和猜忌的时间道歉。他们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被秘密堆积的隔阂推至这一步。
她轻叹一口气,即是真的好奇,也是转移话题:“那你之前说的过得不好的动态是什么?我明明分手后就清空了那个号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