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瓷佳人创业日常(63)
何秋月将剩下的温汤一饮而尽,赶忙谢绝了老周的好意,“多谢周叔,不过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喝多了路上怕不太方便”。
相处的日子久了,互相间便当做了亲人,虽说也会顾及着男女大防,但一些日常琐事也没那么避讳了。
一边帮忙给递上狐皮大氅,老周一边关心地询问,“外面路滑,若是不急等过两日化化再去?”
年前何秋月去北疆送货,正巧碰到诺夕领着两个女儿往回走,尽管她们嘴上不说,但从越发枯黄消瘦的脸便能看出,日子并不好过。
得知近来草编篮子生意不好,孩子们又因为天气严寒出不了门,整日里只能吃些地窖里存的野菜和馍,何秋月便将身上的碎银都递了过去。
奈何走的急,那点钱也撑不了多久,两人便约好大年初四的时候,还在那处山头碰面。
除了给一些衣食上的贴补,何秋月还提出从她那里取一些竹篮帮着卖,省得她还要带孩子走那么远的山路,毕竟她在当地也小有名气,再怎么还是有点门路的。
“没事,我经常赶马走那条路,
熟”,何秋月没有穿新做的鹿皮靴,还是套上了有些磨得发灰的那双。
老周见状,宠溺地摇了摇头,独当一面的女掌柜又如何,说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照旧贪玩又爱漂亮。
“刚上山那段路被磨得发亮,冰面滑得很,掌柜的可要小心点。”
见她准备推门离开,喝了一大碗汤的秦挚也伸长了脖子,像个少年老成的弟弟,高声叮嘱着远行的姐姐。
连连应过后,“咯吱咯吱”地踩过半指深的积雪,何秋月终于走到了马厩旁。
粮食干菜以及棉衣都已经装好,只需要将皮革酒壶绑到马背,便可以打马上路了。
北地冬日严寒,山风尤其刺骨,在车厢外赶马更是如刀割一般,所以带上一小壶温酒,比带上几罐热汤都要好用。
辛辣的白酒喝上一口,便能瞬间从口腔顺流而下,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食道的位置,那股火烧感直接蔓延全身。
刚开始何秋月也不太习惯,但随着外出送货的增多,她也跟着身边的叔叔伯伯学会了用酒驱寒,到如今竟也能喝上五两。
一切收拾妥当,何秋月便牵着马从后院往外走,但还没走出几步,远远就瞧见对面的树下立着个人。
墨蓝的大氅随风摇曳,勾勒出青年挺拔的身姿,玉冠黑发,更衬得面容精致,温润如玉,不是薛清安还能是谁?
皑皑白雪中,何秋月脑中突然浮现一个词,芝兰玉树,也就不过如此。
“真是来的不巧,我正好要出去一趟,要是不忙,便进去让周叔给你盛一碗枸杞热汤。”
何秋月一边推着马车往过走,一边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也真是奇怪,她其实笑点不低,但一见到他就觉得高兴,总是会呲着牙傻乐。
“怎么不巧,我倒觉得正是时候”,薛清安将棉衣挽到手肘,利落地从何秋月手里抢过缰绳,反客为主地跨步上马,“外面风大,快进去坐着”。
何秋月愣了一瞬,随即才明白过来他是想要当这个马夫,陪她一起去送货,不禁扑哧一笑。
“得了吧,我这车上不少瓶瓶罐罐,你没经验,还是我自己去吧。”
她这说的倒是实话,送货不比其他,平路还好说,一旦上了山,颠簸下很容易将这些瓷器弄碎,所以他们一般都亲力亲为。
碎了一件不仅钱上有损失,更要紧的是还要重新投入人力物力,确实是不值当。
见薛清安秀眉微挑,一脸的质疑之色,何秋月赶忙又继续解释。
“这段路我常走,熟的很,现在去用不到天黑就能回来。”
言罢她拍了拍胸脯,冲薛清安得意地眨了下眼,“我自小便是耀州公认的山间飞雁,这点路闭着眼睛都能走,你就在这等着我凯旋归来吧!”
山间飞雁,还真是贴切,翱翔在山野间,与风为伴,自由徜徉,确实符合她一贯的风格。
少女神采飞扬,黑亮的杏眼里焕发着夺目的光彩,眸光流转间,映出了万千星河。
何秋月的心思他其实清楚,互通了心意后,她比从前更加好强自立,能做的事从来不会等他帮忙。
甚至还会为他考虑,在他困惑时耐心聆听,有想法时也会提出来,帮他理清思路。
她从来都是自由翱翔的大雁,靠双翼盘旋上升,不需要在某处止步不前,更不应为了谁而放弃广阔天地,拘泥于一方小院。
苍鹰大雁自应搏击上空,野性与自由才是他们的本色,倘若为了迎合别人而困住自己,数十年如一日地蹉跎岁月,绝非他们应有的结局。
也许现在的薛清安并不知道后世平等自由的思想,但他清楚地看见了母亲的一生。
看到了她是如何从一个明媚天真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这个处处以利为先,时时刻刻为了家族着想的薛夫人。
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麻木,当初不施粉黛却艳冠群芳的容颜,如今珠光宝翠都难掩憔悴。
他的母亲,这一生为了家族,为了夫婿,为了儿子,却从来没为过自己。
所以,他怎么忍心,又怎么敢,把北地里最明媚的小太阳,变成深宅内没有自我,失去生机与活力的一抹残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