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与穷书生(94)
宋蕴懒得揭穿他们二人的小把戏,既已达到目的,她也不再计较,带着莫绫离开书铺。卫辞落后几步,远远的跟着,孤零零一人,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可怜。
好似被人故意冷落针对。
宋蕴几乎快要气笑了,她停下脚步,等着卫辞跟上来,身上的披风吹起又落下,却迟迟不见人影。
莫绫等得急了,几番转身催促,卫辞才磨磨蹭蹭的走近。
“师妹,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他站在宋蕴面前,明明是比她高一头还多的个子,脑袋却垂得很低,低到让宋蕴生出错觉,他们仿佛本就处于同一高度,她没说话,卫辞便继续说,“我不该骗师妹在书铺复习功课,也不该拂了师妹的好意……”
正是因为宋蕴太好了,好到让他生出无法面对的歉疚,让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得到这份青睐。
他收起的坦诚何尝不是一种怯懦,即便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也只是给师妹平添烦恼,将自己的压力转嫁到旁人身上。
卫辞不愿这样做,更不能这样做。
见他如此诚恳地认错,宋蕴僵着的脸色略有缓和:“师兄何必这般,若是宋蕴有哪里做得不好,师兄直说便可。”
卫辞陷入沉默。
宋蕴顿了下,转而说道:“其实我还有件事要告诉师兄,我买下的那间铺子,正挨着前些日子出事的双喜银庄。”
卫辞豁然抬头,正对上宋蕴一双清凌凌的美眸,他怔愣片刻,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师妹在试探他,师妹……似乎知道了什么。
卫辞心中隐有不安,却不敢直接问出口,这时他又听宋蕴说道:“那铺子的掌柜跟我说,双喜银庄出事另有缘由,那位被通缉的银庄掌柜,性情虽谈不上和善,却也并非恶人。”
宋蕴直勾勾的盯着卫辞,却不见他有任何回应,心中不由得失望。
“师兄觉得呢?”她问。
卫辞垂眸道:“我与他并不相熟,只见过两面,瞧不出来什么。倒是师妹你,听说双喜银庄出事后,附近的铺子都被影响了生意,师妹行事可要小心些。”
宋蕴想听的可不是这些,但不论她怎么试探,卫辞都滴水不漏。
卫辞说要为书院小考做准备,便果真在书房呆了一整晚,第二日晨起时,家中已没了他的身影。
莫绫气鼓鼓的跑来告状:“姑娘,姑爷他就是个书呆子,今早连饭都不吃,直接去书院念书了。”
她本想着把人拦下,谁料眨眼的功夫,他便不见了踪迹。
“还有还有,姑娘,咱买回来那病秧子今日终于有动静了,估摸着这两日便会醒来,能治好的话,这银子也算是没白花。”
若非她着急看那半死不活的病秧子,也不至于把卫辞放跑。
宋蕴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不知是在回应莫绫,还是在自言自语:“随他去吧。”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管是铺子的重修,还是各种香料香方的筹备,都要耗费不少精力,能分给卫辞的实在有限。
倘若卫辞执意不肯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做再多都是无用功。
她今后的漫长余生,不应只为着卫辞一人。
宋柏轩也这样认为。
盛阳书院的小考在即,他本不应分心,但瞧着这些时日两个孩子之间的别扭与生分,他心中实在难受。
或许是他不该插手太多,卫辞与宋蕴都是极有想法的孩子,一个恪守方寸,一个执拗倔强,旁人的三言两语并不能影响他们分毫。
天色又暗了下来,学子放学归家,盛阳书院又清静许多。
藏书阁还点着灯,恐又是一夜不眠。
向来少言寡语的杨夫子站在宋柏轩面前,皱眉催促:“两日了,你不劝劝?”
宋柏轩苦笑着摇头,止不住的叹气:“为人父,难啊。”
为人师,他可传道,可解惑,可倾尽毕生所学,然而为人父,他的学识与经验实在有限。
他似乎教不好孩子。
抚育十余载的养女满心算计,手段狠毒,险些葬送了蕴儿的一生,而唯一的弟子卫辞亦被牵连。
只这么一句,杨夫子便没了往下聊的兴趣,直接丢下几张纸:“考题。”
宋柏轩:“……哎,我话没说完呢。”
话音未落,杨夫子就不见了踪影,宋柏轩无奈的摇摇头,捧起纸来研读考题。
县衙对此次盛阳书院小考十分重视,陈不逊特意派人送来了一份考题,另加书院两位夫子各自出的几道考题,涉猎内容极广。
宋柏轩有意重拾科举,自是对考题极为上心,尤其是陈不逊送来的策论题目,他仔细琢磨许久方才下笔,若想出彩,少不得还要些时辰打磨。
……
香铺铺面的修整让宋蕴忙得焦头烂额,打柜子、订瓷器、做花样……从前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可如今她只得亲力亲为。
至于盛阳书院的小考,不肯归家的夫君,早已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的确想跟卫辞做一对和和美美的恩爱夫妻,但倘若日日拗着性子,强求一份真心,着实艰难。
倒不如且先顺其自然,来日方长,忙完这一阵儿,她有的是时间与他清算。
但宋蕴没想到,她不着急,反而有人替她急了。
她望着歪在榻上,被捆得结结实实,又疑似被打晕的卫辞,整个人都不好了。
辛辛苦苦扛了一路的莫绫高兴邀功:“姑娘,我把姑爷绑回来了,你想对他做什么都行,反正被我打晕啦,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宋蕴:“……”
莫绫语气心疼:“都怪这书呆子不着家,瞧姑娘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两圈。”